“挖槽,好帅!”旁边猪队友韩江好像没意识到情况不对,大声感叹道,“帅哥你墨镜哪儿买的?”
丁舧转头看向他,戴着墨镜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袁辛分明地解读出了一抹不可置信。
“偷我的狗还问我这种问题,你不觉得你越界了吗?”昔日死对头说。
袁辛抱着狗一直没吭声,主要是为韩江的表现丢脸,次要是因为他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丁舧。
对方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是“小贼”的?怎么知道狗在自己怀里的?
眼睛这不是很好使吗?可残奥会的T12标准显然比这低。
还有,保胜是什么鬼?谁家好人给这么可爱的雌性金毛取这种名字?!
韩江显然是个性格非常好的人,半点儿没急,解释道:“你误会了,刚才我和袁儿把狗狗从一个坏人那里救下来的,正要送去宠物医院之后再找主人呢,没想到你就找来了,真是巧!”说着把攥在手里的手机往他跟前递,“我们录了视频,视频里还有那人的车牌号,你要想追究的话找警察叔叔就行。”
丁舧AI似地微微偏了偏头:“你说我就信?”
“不信你就看啊!”韩江都快把手机怼他脸上了。
“不好意思,看不见。”丁舧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瞎。”
饶是韩江脾气再好,听到这话也火了,小胖墩仰着下巴看他:“怎么说话呢?哥们儿救了你的狗,你连句谢谢都不说就算了,还来劲是吧?!怎么,是不是还要讹我俩一笔?!”
袁辛那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拉过韩江,压低声音:“他眼睛不好,不是故意跟你过不去。”
“你怎么知道?”韩江惊讶。
袁辛闭了闭眼:“你看不出来他手里拿的是盲杖吗?”
“卧槽,好像是。”韩江其实不知道盲杖到底长什么样,但袁儿都这么说了,应该没错。
在他俩说话的时候,丁舧也在微微偏头,用耳朵去捕捉两人的声音,眉毛微微挑起。
“这位仁兄的声音有点熟悉,请问……”
袁辛心想你熟悉个屁,两年间自己的声音也是有变化的,再说他不信丁舧连他声音都记得住。
但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他也不想装陌生人,于是自报家门:“是我,袁辛。”怕对方接一句让人社死的“不记得”,他追加了一句解释,“以前省队的队友。”
“我当然记得你。”丁舧已经勾唇笑了起来,“小苦瓜嘛,印象深刻。”
袁辛:“……”
突然他就觉得自己真的很多余对这人动那点恻隐之心。
韩江获得了这个有效信息,又“卧槽”了一句:“这么巧?!真是太有缘了!”接着也自我介绍,“我是韩江,袁儿的同班同学。”
丁舧收起了武器一样的盲杖,礼貌地向他伸出手:“幸会。”
握完手又想向袁辛伸手,被他打断了:“先去趟宠物医院吧,狗狗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药,一直不醒,别耽误工夫。”
三人当即打了车,在路上,袁辛和韩江大约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狗狗是丁舧将要训练成导盲犬的狗,大名丁保胜——听到这里的时候袁辛眉头一紧——丁舧带着它出来遛弯,在一个室外茶座坐了一会儿,由于过于专注玩手机,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反应过来的时候狗狗已经不见了。
幸好保胜穿了生理裤,算是有明显特征,再加上耳朵里有定位芯片,他才能一路问着路追过来。
“你怎么玩手机?哦对,现在智能手机都有无障碍功能了。”韩江自问自答完,又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那你刚才是怎么知道狗在我们手里,还说我们是‘小贼’?你还能看清多少?”
袁辛也好奇,便沉默着没吭声,等丁舧回答。
丁舧既然能直截了当地跟陌生人介绍说“我瞎”,显然这方面没什么心理包袱,好像还很乐于跟人分享:“看不清多少,视力不到0.03,视野只有5度,我不是‘看’,其实是听。”
他指了指自己耳朵上挂着的耳机,又指了指眼镜:“这是个新产品试用款,眼镜上有摄像头和画面处理系统,转换成文字传输到蓝牙耳机,AI会用语音告诉我眼前是什么情况,刚刚它给我描述说金毛被小苦、不,一位高中生抱着,判断依据是你俩都穿着校服。”
“哇,好酷啊!”韩江听得双眼放光,“说真的你这眼镜一戴,根本看不出是盲人,我能试试么?”
虽然袁辛很不满意丁舧张口闭口“小苦瓜”,但很多盲人的眼睛都会变形,墨镜本来就是一种遮挡,叫人摘下来实在太不礼貌,于是他开口阻止:“韩江,别闹。”
“没事,给你试。”丁舧很爽快地把那“黑超”眼镜摘下来,连着耳机一起递给了坐在副驾驶的韩江。
袁辛下意识地打量他。
少年看起来和过去并没什么不同,依旧是熟悉的笑眼,卧蚕笑起来很明显,摘了眼镜更显得鼻梁高挺,眉骨立体,面容也脱去了之前的稚气。
确实更帅了一点。
但要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略有一些不聚光,没有以前那么灵动,可惜了以前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
此情此景,袁辛不由动容,就好像看到一个完美的东西被损坏,完美的人被毁掉,生出一种强烈的惋惜。
虽然丁舧是他的死对头,但他不得不公正地承认,这个人原本真的很完美。
家世、学业、样貌、专业,每一样都出挑,纯纯是父母嘴里的别人家孩子,性格……袁辛虽然不喜欢,但从丁舧身边总围着一群人来看,他应当还是有一些魅力的。
原本他应当一路顺遂,在属于自己的赛道上大放光彩、为国争光,突然间就出了那样的意外,把他整个人生都改变了,命运对他实在过于残忍。
袁辛正陷入悲伤的感叹,突然间一张英俊的大脸就凑到了他面前:“心疼我了?”
“……”
袁辛下意识地往后撤,就见丁舧笑了起来:“多谢啊。”
“看你活蹦乱跳的,我心疼个凳儿。”袁辛十分无语。
“知道你关心我。”丁舧不以为意,轻轻抚摸着趴在腿上的金毛,“我记得之前你还给我送了一束花,有心了。”
袁辛的耳根莫名地烧了起来,饶是对方看不见,他还是把头扭向一边,小声嘀咕:“谁给你送花。”
早知道当时不署名了!
丁舧笑了笑,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可惜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是不是还那么不爱笑啊小苦瓜?多笑笑没坏处,当个小甜瓜多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像你似的吗?
袁辛内心复杂,很想缝上对方张口闭口说“小苦瓜”的嘴,但在这人的遭遇面前,好像一个外号算不得什么要命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只能保持沉默。
接着丁舧又道:“刚才听智能眼镜描述,你都长到一米八了?”
“嗯。”其实是一米八一,但没必要多解释。
说到身高问题,袁辛不由提高了警惕,如果这人敢说“是个大苦瓜了”,他一定会突破道德底线几秒钟,殴打嘴碎的残疾人。
然而嘴碎的残疾人“啧”了一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现在一米八二。”
袁辛:“……”
这会儿副驾驶上试戴智能眼镜的韩江发出了疯狂的感叹:“卧槽!卧槽!真牛逼!这什么AI,描述得这么清楚,我眼前都有画面了!”
车正在等红灯,他就像只狗一样把脑袋探出窗户向外看,那表情别提多没见过世面。
袁辛手肘撑着车窗框,抬手扶额,想和他绝交一秒钟。
“这款比较适合像我这种后天失明的,对于先天失明人士,就算描述出画面,用处也不大,还是得靠盲杖和导盲犬,或者热心人士的帮助。”丁舧解释道,随即笑了笑,“但有这么个东西确实很方便。”
“科技的力量真是强大!”韩江到底还是有分寸的,没戴多久,很快就把眼镜和耳机摘下来,怕丁舧不方便,冲袁辛使了个眼神,隔着座位,把东西给了他,示意他转交。
袁辛偏头看了看对他俩动作“视若无睹”的丁舧,方才那种强烈的惋惜再次涌上心头,一边说“眼镜还你”,一边拉过他的手腕,把眼睛和耳机放在他的手心里。
“多谢。”丁舧淡淡笑了笑,把装备戴好,贱嗖嗖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样,我帅吧?”
袁辛一脸无语:“你是怎么拐到这个话题上来的?”
“你同学都夸我好几回了,也不见你夸我一句。”丁舧语调哀怨,“以前想听你夸我就很难,这都快两年不见,怎么还这么费劲?”
“你需要我夸?别人夸得还不够多?”袁辛觉得匪夷所思。
丁舧搭上他的肩膀,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那不一样,你是我的最强对手,你的认可比别人都重要。”
这话听起来很认真,还有点“情真意切”的意味,但又有他平日里不太正经的味道,总之听得袁辛心情复杂。
他一抖肩膀,把对方的手晃下去:“以前怎么没见你追着我问呢?”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丁舧脸冲着他,戴着智能眼镜的脸看不出表情,倒是听起来款款情深,“现在是患难见真情。”
袁辛烦得直挠头,不知道这么骚情的话他是怎么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来的。
再看前边出租车司机满含八卦笑意的侧脸,他就想挖个洞藏起来。
怎么好死不死今天偏偏遇上这人,真是孽缘。
“对了,还没问你,你现在成绩怎么样?”丁舧显然get不到袁辛困扰的表情,自顾自地输出,“进48秒了吗?这两年省运会我没关注,爸妈不让,怕刺激我。”
真是那把壶不开提哪把壶,袁辛烦躁地看向窗外,没吭声。
丁舧完全不在意被他冷场,只是“啧”了一声:“还是从前那朵高岭之花,没有一丝丝改变。”
韩江则饶有兴趣地转过头,做他的话搭子:“舧哥,我们袁儿在队里什么样?是不是生龙活虎?在班上他都不怎么跟别人说话,谁都不搭理。”
“那我可真羡慕你。”丁舧说得跟真的似的,“至少他搭理你对吧?还和你一起出来玩。诶,对了,这个点儿不是该训练吗?你们出来干什么?”
韩江简直就是个有问必答的AI精灵:“啊,我们是来找兼——”
“师傅靠边停车,就这家。”袁辛指了指路边的宠物医院,及时叫停了车和韩江这把大漏勺,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小胖墩自知险些失言,笑嘻嘻地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推开车门下了车。
金毛是躺平在袁辛和丁舧俩人腿上的,袁辛又靠车门,下车的时候便主动把它抱了起来。
“真是体贴。”丁舧一边摸索着下车,一边夸赞,“少年好臂力。”
袁辛只觉得自己今日份额的同情心即将告罄,想锤爆这个整天骚言骚语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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