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舧似乎很享受这次抓人成功的乐趣,唇角高高勾着没落下。
“我就是个天选捉迷藏选手!”他十分得意,“我现在的听觉非常敏锐,强得离谱你知道吗?!”
袁辛十分别扭地挣脱他的手:“谁跟你捉迷藏,无聊!”
背过手去,把手腕在T恤上擦了擦,刚才全是汗,不知道那人抓了满手,会不会嫌弃。
嘁,嫌弃也是他自找的!
丁舧对他的抗拒不以为意,反正以前这人就总是别别扭扭,这么逗上一逗,看那张平时过度严肃的小脸儿露出那种看不惯又拿人没办法的委屈表情,特别好玩儿。
不知道现在小苦瓜长成什么样儿了,一米八的个头,脸也得长开了吧。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准备得怎么样?我选人的标准可是很高的。”丁舧通过呼吸声和体温热度辨认到袁辛,知道他并没走远。
袁辛冷哼了一声,反问道:“你现在恢复性训练到哪一步了?”
“戴这个眼镜,在我最熟悉的赛道,自己跑的话,能跑51左右,看发挥。”丁舧语气说不上自豪,带着明显的遗憾,“过弯的时候怕摔倒,还是会谨慎一点。”
听了这话,袁辛顿时有一点内疚。
自己一个健全人,跟视障人士比这个有意思么。
“等找到合适的领跑员就会好了。”他别别扭扭地说,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尽力争取。”
丁舧再度咧开嘴笑了,双手比作枪型:“看好你哦!”
他其实并没期望袁辛会来,即便是知道对方卡瓶颈那么久都没突破,也听说了退队传闻,但同为运动员,对方的心思不难揣摩。
以前的袁辛简直把“好胜心”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不可能随随便便放弃自己的短跑生涯,去给一个瞎子当领跑员。
即便最后有荣誉又怎样,即便现在领跑员也能一起上台领奖又如何,谁不想当自己人生的主角。
易地而处,丁舧自己也不会轻易退让。
没想到袁辛居然来了,他还莫名地生出一点小期待,期待从何而来不得而知,或许是因为对方是那些候选人当中他最熟悉的吧。
丁舧的父母还有教练团队都来了,一长队人正在跟省队的领导说话,显得阵仗十足,有他以前的教练,也有秦科,还有更高级别的领导,左右都是一同寒暄。
袁辛远远地看见一个黄头发的外国教练,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虽然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但外国佬表情总是生动丰富,这位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严肃的人,如果将来在他手底下训练,应该不会太难熬。
咳,想什么呢,先通过选拔再说。
其他候选人他也看见了,都挨在秦科那边站着,估计是按身高找的,一眼看过去没有低于一米八的,年龄都偏成熟,都二三十岁,估计都是退役选手。
秦科先是注意到远处的丁舧,然后看见了袁辛,便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袁辛拽了拽丁舧的短袖一角:“秦队喊我了,你教练也在那边,一起过去吗?”
丁舧则大大咧咧地搭上他的肩膀:“走走走,带你去见我爸妈,他们对你印象还很深呢。”
说实在的,袁辛对丁舧父母印象也不浅,毕竟他人生当中没有见过什么成功人士,这算一下子见了俩。
丁舧父亲丁毅辉好像是拥有一家电商平台,头些年吃到了红利,赚得盆满钵满,人也非常风趣幽默,没有任何架子。
母亲黄嘉则是一个化妆品品牌的创始人,同时还是个走在时尚前沿的辣妈,多年前袁辛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丁舧的姐姐。
他们表现出一种迥然不同的生命力和青春色彩,自带周围同龄人父母都不具备的活力,看着实在令人羡慕。
只不过,袁辛记得,这对时尚夫妇因为聚少离多,在多年前已经离婚了,可现在看过去,怎么看怎么伉俪情深。
“你爸妈还是那么年轻。”往大部队走的路上,他忍不住感叹道。
丁舧还搭着他的肩膀,大有把他当做盲杖的意思:“是吗?那就好,我现在看不见,不好判断。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心态也不错,虽然我受伤了,但是他们复婚了呢!”
袁辛:“……”
什么虽然但是,这有任何转折关系吗?
“恭喜。”作为一个外人也就只能说这些。
丁舧语调颇有些得意:“还得是我这个好纽带发挥了作用。”
袁辛觉得他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凡事总能往最积极的方向去想,这种思维方式令人羡慕。
而换了自己就会觉得,如果只是为了孩子而复婚,俩人之间没什么感情的话,岂不是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他才不会多问。
大家都到齐了,为了一视同仁,丁舧父母那边也没跟袁辛有什么交谈,很快所有候选人都站在一起,听助理教练说选拔规则。
过程不算复杂,第一轮是赛跑,所有候选人分成两组跑四百米,教练组会录像,带回去做动作数据分析,看谁跟丁舧的动作习惯最接近。
第二轮是配合度测试,所有的候选人都会跟丁舧用引导绳配合小跑一段,由他通过自身感受来打分。
当然这只是对两人协调性的初步测试,要真的做到配合无间,还需要之后长期的磨合。
袁辛在候选人当中年龄最小,又是现役省队队员,在技术上有很充分的优势,他在第一组出场,一出手就是49秒2,在所有十个候选人里排名第一。
别看他卡瓶颈卡了很长时间,但最近成绩是能稳在这儿了,继续突破的可能性很大。
教练组出动了两架无人机跟拍,能把每个人的动作都捕捉得很清晰。
第二轮的配合度测试是匿名,但袁辛刚站到丁舧身边就被认出来了。
“小苦瓜,是你吧?”少年笑得很自信。
袁辛把引导绳的另一头递到他手里:“怎么猜出来的?”
这会儿的丁舧没戴智能眼镜,而是戴了一副纯黑眼罩,跟正式比赛的装备差不多,理论上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
丁舧偏头在离他脖颈不远的地方吸了吸气:“闻着熟悉的汗味儿了。”
袁辛:“……”
谁特么跟你熟悉!
他立刻下意识地在脑海里搜寻自己什么时候汗流浃背地跟这人近距离接触过,以至于连汗味儿都让人觉得熟悉,又不由地拽起衣服闻了闻,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味儿。
不至于臭吧就是说,今天也没多大活动量,才热个身,赛了一趟跑,比平时训练挥汗如雨差远了去了。
而且汗味儿不都一样吗?怎么就能熟悉了。
丁舧你是狗吗?
“是不是在闻自己?嘿嘿,我逗你玩的。”丁舧看不见他的动作,但是猜测得很准确,乐得合不拢嘴,“其实是每一个过来的人我都问一遍,到你这儿自然就‘猜对了’。”
他非常俏皮地举起双手,在脑袋两侧比划了一个空气引号的动作,顺带着拽起了袁辛的一只手臂。
袁辛的脸都黑了:“你脑子有病吗?”
很难想象每过来一个人,他都要问一遍“你是不是小苦瓜”的这个画面。
丁舧听着他怒气值爆表的语气,又一次体验到了逗人的快乐,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见过那么多人,还是你最好玩。”
“我不是你的玩具!”袁辛压着怒气说。
这什么超级赛e人,实在可怕,他们只会给周围的i人造成严重伤害,自己却毫发无伤。
“你也可以把我当玩具啊,有来有往我不介意的,人生就该开开心心嘛。”丁舧说,“活得太紧绷就容易断掉,弹性大一点才能面对所有猝不及防的变故。”
袁辛不说话了。
自己的软肋确实在心态上,但他确实做不到丁舧这么松弛。
他忍不住去看了看少年戴着眼罩的样子,心口莫名地痛了一下,仍旧是被那种浓重的惋惜闹的。
或许只有这样的好心态,才让丁舧熬过最黑暗的时光,对此自己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知道了。”袁辛看到前边助理教练举起了发令枪,“准备开始了。”
丁舧反手在与他相连的手背上划了划:“我把自己交给你了,小苦瓜。”
这不是赛跑,一切都按最舒服的来,因此没有用起跑器,“砰”地一声,发令枪响,两人一同向前迈步。
袁辛这几天的研究没有白费,他调整了自己的运动习惯,从最开始的伸腿和摆臂都注意跟丁舧同频,保证跑起来的时候两人不打架,至少现在这个近似于慢跑的速度下,他们都跑得很舒服,没有被人束缚的感觉。
有一种两人三足玩顺了的丝滑感。
“哇哦,你真棒,我好喜欢。”丁舧边跑边夸,“特意研究过我?”
袁辛不想搭理他:“好好跑,别说话。”
“对了,刚才还是逗你的,我没见人就问,那太傻逼了。”丁舧说,“认出你估计是一种心灵感应,就是很熟悉的感觉,不好解释。”
狗才跟你有心灵感应。
袁辛沉默地跑着,注意调整呼吸,也很注意跟他的配合度,即将拐弯的时候提醒道:“过弯了。”
“真是贴心好搭档。”丁舧说。
两个人一起跑在红色塑胶跑道上,一侧是翘首以待的队员、朋友、家人和教练们,周围是两架全程跟拍的无人机。
跑着跑着,丁舧突然问:“上直道了吗?”
“上了。”
“要不要冲刺一把一百米试试?”
袁辛看了看前边的距离:“成,听我口令。”
“走着!”
“一、二、三,加速!”
两人瞬间甩开长腿,以他们最熟悉的方式向前狂奔,犹如肋下生出双翼,贴地飞行!
不知不觉把另一大杯肥宅快乐水喝得见底的韩江在旁边看着,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全力奔跑,激动地跳了起来,大喊:“舧哥,袁儿,加油!”
这种跟丁舧并肩的感觉对袁辛来说极为熟悉,以往不管是在训练场还是赛场,只要赛道挨在一起,他俩总能并肩。
听到旁边传来和自己同频的呼吸,他必须刻意压抑着自己想要超越对方的冲动,力求整齐划一,并且以对方为先。
估摸着差不多到了一百米,袁辛大喊了一声“停”,两个人才缓缓减速,最终停了下来。
“爽啊!”丁舧剧烈喘息着,突然松开引导绳,一把摘掉蒙在眼睛上的眼罩,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袁辛,“很久没这么肆无忌惮地跑过了,兄弟,多谢!”
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试跑,连成绩都不知道是多少,袁辛也莫名有爽到,回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的测试让他感觉无比良好,心中有着强烈的自信,果然在第二天傍晚,晚霞无比辉煌灿烂的时候,他收到了丁舧发来的微信。
两条语音,一条是:“哥们昨天咱俩一百米跑进了13秒,厉害吧?”
另一条是:“宝贝儿,恭喜你,从今往后,我们要并肩作战了,welcome onbo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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