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辛实在糟心,前两年从来没遇见过丁舧,怎么最近偶遇几率偏偏这么高。
他推开面前的胖子,下意识地护到丁舧身前,怕那不讲理的人袭击残障人士。
毕竟这个哥说的话也有点阴阳怪气,有挑事之嫌——什么叫“练上了”?
那胖子显然不爽,指着他俩吼道:“有本事你俩一起上!哥哥一起收拾!”
“不好意思。”丁舧一手搭在袁辛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指指自己的眼睛,“我看不见,这位哥哥你要欺负残疾人吗?”
胖子显然没看出来,毕竟这会儿的丁舧连盲杖都没拿,只是戴了一副跟那“黑超”墨镜同款的茶色眼镜,镜片是透明浅茶色的,看上去真的跟普通人无异。
“你骗谁呢?!”胖子愣了愣,“怕挨揍就使这贱招?你倒是不忌讳!”
丁舧从衬衣左胸口袋掏出个红色卡片,对着他一亮:“给你看我的证件。”
袁辛看不下去,抬手挡住:“用不着!本身就是他不占理!”
他不想丁舧到处跟人说自己是残疾人,哪怕对方不在意。
“你他妈说谁不占理?”胖子当即不爽。
在一边观看了事件全过程的对方女伴有点沉不住气,过来把他拉走:“好了好了,一点小事儿,没必要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那胖子应该是不想沾个欺负残疾人的恶名,顺坡下驴,骂骂咧咧地跟着女伴走了。
袁辛没好气地用目光灼烧着他肥厚的后背,这才转过头来问丁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难道你这新眼镜能认人了?”
“啊,这倒没有,这眼镜是晚上戴的,免得吸引别人不必要的关注。”丁舧慢条斯理地把残疾证塞进口袋,低头轻轻闻了闻他,“你喝酒了?”
袁辛很不习惯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跟狗似的。”
“理解一下,毕竟眼睛不好使,只能靠其他的感官。”丁舧笑笑,这才想起来他方才的问题,向后指了指,“陪我爸妈遛弯呢,他俩认出你来的。”
袁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丁毅辉和黄嘉就站在几米开外看过来,便尴尬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保胜儿呢?”他问。
“体育公园不让它进,在车里等着。”说到这里丁舧有些哀怨,“你惦记它都不惦记我,我可是你的搭档!”
袁辛:“……”
我为什么要惦记你,你看起来活蹦乱跳的。
“小袁,丁舧,你俩聊,我和你爸先出去了。”黄嘉对他俩喊了一声。
丁舧立刻搭着袁辛的肩膀:“好嘞,一会儿袁儿把我送出去。”
“谁要送你。”袁辛没好气地说,“你跟着叔叔阿姨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丁舧坏笑着拍打他的肩膀,箍着他的脖子转过身慢慢走:“干嘛,本来不是心情挺好的,怎么突然一个人出来疯跑?”
想来刚才那光景已经被他爸妈看见了。
袁辛不想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静下心来想想,觉得还是得回去做父母的工作。
他不想放弃短跑,当领跑员是他眼下保持状态的最好选择。
袁辛浑身是汗,把贴在自己身上的丁舧给推开:“离我远点,热。”
“是不是家里不愿意?”丁舧突然问。
这家伙是不是有读心术,怎么能猜得这么准。
袁辛更郁闷了,拎着领口暴躁地扇风,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瞒也瞒不住,不如提前打个预防针。
“接到我的消息,你应该会第一时间回家报喜,现在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撒气,显然是家里人对你的喜讯持不同意见。”丁舧的笑眼在浅茶色的镜片后边显得很明显,有百分之八十像过去的那个他,“简单的推理。”
袁辛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便道:“我会说服他们。”
“年轻人,别把什么都扛在自己肩膀上。”丁舧突然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摸索到他的手腕抓住,“我累了,带我去草皮上躺会儿。”
袁辛左右看看,没见到有人往地上躺,别扭地说:“躺什么躺,累了我送你出去。”
“不嘛!”丁舧戏瘾大发地拉着他的手腕晃来晃去,情态犹如撒娇卖萌时候的袁满,接着就蹲在了地上,“人家累得走不动了!”
看着周围望过来的好奇目光,袁辛几乎抓狂,反手拉着他往上提溜:“躺躺躺!”
他带着丁舧找了处没什么人的草皮,嫌弃地甩开手:“躺吧!”
丁舧伸手一抓,抓住了他的衣角:“陪我一起。”
袁辛“嗯”了一声,选择欺骗眼前这位视障人士,在对方手脚摊开,“大”字似地躺在草皮上之后,他只是盘腿坐在了一边。
丁舧竖着耳朵听了听,知道动静不对,但是没有拆穿,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
“你不用费口舌去劝,等回头双方家长见了面坐下来聊,让我爸妈说服他们就行。”他惬意地闭着眼,感受晚间的微风,“父母的心思只有父母才懂,放轻松点。”
袁辛没吭声,觉得这个说法并不乐观。
老爸就根本不想他再上赛场,更不可能接受他给人做领跑员,而且算起来,丁舧父母算是“既得利益方”,他们说话他才不会听。
丁舧睁开眼,双手枕在后脑勺下边,望着头上的天空,问道:“天上星星亮不亮?”
“有灯光污染,什么都看不见。”袁辛仰头看过去。
“虽然看不见,但是知道它们存在就够了。”丁舧喃喃地说,“幸好我曾经看到过。”
这话听起来有些忧伤,袁辛不知道怎么接,他环顾周围,没发觉有人在注意他们,便干脆也躺在了下去。
九月初的地面有点凉,草皮松软,甚至能感觉到有微风在其中穿梭。
他也枕着手臂,望着湛蓝的天空,觉得多看一会儿,适应了灯光的干扰,好像也能看见几颗星星。
丁舧向他身边蛄蛹过去,两个人手肘相抵,安静地在夜色下看起来是墨绿色的草皮上并排躺着。
“袁辛,你真的想做领跑员吗?”他问道。
“别多想,我又不是为了你才这么选。”袁辛懒洋洋地说,“我爸不想我再浪费时间跑步,他本来就在逼我退队,做领跑员的机会对我来说出现得很及时,至少能让我保持状态。你放心,我要是能做,肯定尽心尽力。”
丁舧难得正经地说:“这我当然信。”顿了顿又道,“如果你突破了瓶颈,我也不会强留你,一定放你走。”
在经历了不久前的暴躁与不甘之后,突然听到这话,袁辛突然觉得心里流淌进一股暖流。
他有些不太习惯,别别扭扭地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我才不会那么不负责任,如果我俩磨合得好,我肯定会等咱们一起跑出成绩再想别的。”
“嗯,但不管怎么样,”丁舧郑重其事地转头对着他,“谢谢你愿意做我的眼睛。”
骚人难得这么走心,袁辛真是被他整不会了,继续别扭:“别煽情,我就是履行乙方义务。”
丁舧突然间翻过身,半个身体压在他身上,捏着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恢复了平时的坏笑:“小苦瓜,你是不是害羞了?”
袁辛:“……”
“滚啊!你有点边界感行不行?!”
“有不了一点,咱俩为了培养默契就得这么亲密无间!”
“我需要精神损失费!”
“整天能跟我这个大帅哥贴贴,你有什么损失!”
“……”
跟丁舧插科打诨了一会儿,袁辛的心情没那么糟糕了,回家的路上买了几袋妹妹喜欢的零食好哄哄她。
两次当着袁满的面跟父亲吵架,心里对她还是最亏欠,她小小年纪不该承受这么多。
到了家,他没再跟父亲打招呼,只是单独跟母亲说了丁舧父母要见面的事。
钟芸也不愿意把事情一棍子打死,表示一定会如约前往,又劝了袁辛几句:“别和你爸吵,他也是关心你的前途。”
“嗯我知道了妈,我以后会控制。”袁辛轻轻地抱了抱瘦削的母亲,心里坚定了要做领跑员的决心。
他不能眼看着妈妈再这么瘦下去了,就算父亲这次不同意,那他就偷着干,大不了等到成年后自己去签合同,丁舧一家人都很好,不会赖这几个月的账。
丁毅辉和黄嘉并没有摆甲方的架子,两个大忙人表示听候袁家父母的时间,钟芸也不愿意拖,约了他们周三晚上见面。
会面地点是在一家档次不低的饭店包间里,由丁家做东,小卖部提前打烊,也不能留袁满一个人在家,就把她带着一起来了。
丁舧还贴心地问了小姑娘怕不怕狗,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才把丁保胜也一起带来,主要是为了陪小孩儿一起玩。
虽说对这件事曾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但袁征仍旧表现出了体面人的精神面貌,穿得很得体,跟对方父母见面也很有礼貌,不得不说,这的确让袁辛松了口气。
袁满看见丁保胜简直疯了,追着它跑前跑后地玩,据袁辛观察,那么好脾气的狗子脸上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七岁八岁狗都嫌”,老话诚不我欺。
丁家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场面上的事儿非常在行,并没有一上来就聊两个孩子的合同,而是像两家朋友见面,聊着所有人都能参与的话题,劝人品尝这家的家常菜。
场面一时间热闹又和谐。
这家店的菜肴确实名不虚传,简直是袁辛有史以来吃到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为了不耽误父母社交,他除了自己吃饱,注意力都放在了照顾袁满吃饭和阻止她投喂丁保胜两件事上,得到了丁家父母一致夸奖。
丁舧在别人家长辈面前表现得非常端庄得体,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吃服务员帮忙分到他盘子里的食物,这个样子极具欺骗性。
袁辛看得出来,自家老妈将心比心,对这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遭此惨祸的年轻孩子十分心疼,多看几眼眼圈都要红,不仅自己夹菜给丁舧,还小声叮嘱他多照顾照顾人家。
吃完饭,让服务员上了壶茶,显然就是要进入主题了,丁舧忽然站起来:“袁儿,咱俩带着妹妹和保胜儿去外边客厅玩。”
这包间是套房,外边还有一个小厅可以休息。
袁辛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玩“大人的事儿小孩少插嘴”么?
他倒是不反对,就是很好奇丁舧爸妈会跟自家老爸老妈说什么。
不过他竖着耳朵也没听见里间屋的聊天内容,盖因袁满带着丁保胜过家家的声音实在太吵了。
丁舧看起来倒是镇定自若,还把他拉过去,塞给他一只耳机:“听会儿歌吧,他们不会聊太久。”
这到底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大事,袁辛虽极力表现得淡定,但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时不时地望向里间屋那扇门。
但他并没有忐忑太久,大概半个多小时过去,那扇门就开了,袁征和钟芸率先从里边走出来。
袁辛立刻摘下耳朵里的耳机,站起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
钟芸微笑着向袁征使了个眼色,袁征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丁毅辉和黄嘉,对袁辛笑道:“希望以后你和小舧能好好配合,共创佳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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