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看着身着粗布麻衣的裴照野,薛疏月觉得,流言并未全真,这冷血名声,在她看来并非如此。
其实裴照野本不用做这些,找个下属做,照样能保全名声,习武之人太多高高在上,自视甚高,鲜少有人如此关爱百姓如此。
薛疏月站在原地,手指尖扣了下衣角,有点无所适从,见妇人在刺绣,凑过去拿起针线和她搭话。
“大娘,我来帮你吧。”
“还是我来吧,看你年纪小,这些肯定做不来的。”
薛疏月眉眼弯弯,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绣活,她父亲是织造官,她自小便学习家传苏绣技法,这花样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她眉眼弯弯,狡黠着说道,“这可不一定。”
裴照野抬眼看去,只见眼前女子巧笑倩兮,一双手纤细灵巧,秀发乖巧垂落在耳畔,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在妇人震惊的表情下,她没几下了一个精妙绝伦的绣活,那上面的每一物都栩栩如生。
“姑娘绣艺真好,这图案就好像是能活过来似的,怕就是城中最好的绣娘,这绣艺也不及姑娘。”
“大娘谬赞了,略懂一二而已。”
“姑娘如此心灵手巧,可曾婚配?”薛疏月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人,她的手被大娘抓着不断地抚摸,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
“早已成婚。”她咳了一下,望向裴照野。
“那姑娘夫君是军队何人,为何姑娘受伤,夫君迟迟未见?”大娘的脸上有怒意,似是在为她鸣不平。
薛疏月垂下眼睫,眼眶噙着泪,活脱脱被戳到了伤心事的样子,那大娘见此,也不敢说话,柔声安慰着她。
“妾身远道而来,没成想到了此地,见到的却是夫君的尸体。”
在她开始演戏的前一秒,裴照野走了进来,他高大的身影在门口显得有点逼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薛疏月猛地一回头,眼神直直撞上了裴照野的目光,他神色不明。
“妾身——,妾身失态了。”
“无碍。”裴照野接着把头转向一旁的大娘,瞥到桌子上薛疏月的绣品,一对鸳鸯栩栩如生,眼底的怀疑之色迟迟未散。
“你一个商贾女子,为何绣工如此精妙。”
“回将军,家母自幼便培养妾身女红,她常言,女子须有一技傍身。”
“原是如此。”
薛疏月如今已经醒来,自然不便再住在百姓家中,她回到了驻军营帐。
入夜,她盘算着那刺客,既然那伙人前来刺杀裴照野,那裴照野定然得知那伙人的线索,她要依附在裴照野身边探听消息,伺机而动。
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月明风清,营内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唯军中主帅营帐,始终长明。
放眼望去,周围阴暗寂寥,薛疏月取了大娘的皂角沐浴,还特意寻了花露,她皮肤如凝脂一般,面色更是娇艳欲滴。
芙蓉出水曳长纱,她去炊事房寻了些吃食,轻声走进到裴照野的营帐前,她必须留在裴照野身边,寻找仇人的信息。
她站在帐外轻语,“妾身看将军为百姓日夜操劳,特意寻了些吃食。”
裴照野此刻轻寐,被这柔弱的女子声叫醒,这军营内只有一名女子,平日里见了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整日哭哭啼啼,今日倒真是稀奇,怎的让她主动过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穿戴整齐,打开营帐的门。
这周围的人都唤薛疏月为月姑娘,偶尔有调皮的年轻混小子,调笑着唤她小月,这营内只有裴照野一人唤她夫人。
“夜深风凉,我并无睡前饮食的习惯,夫人请回吧。”裴照野的语气淡漠疏离,今日的他比平常的他少了些肃杀之气,她多次在裴照野身前示弱,奈何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她面容姣好,刚及笄时来提亲的就踏破了门槛,她自认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很自信的,没想到在裴照野这撞了这么多次南墙。
“将军,妾身孤身一人,上次刺客一事后,妾身心神不宁,食宿不安,就怕有人冲出来把剑抵到妾身的脖子上,妾身害怕,将军能否陪妾身用膳。”说毕,她噙着眼泪抬头,黑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她来时刻意打扮过,嫌少有男人能抵挡。
但裴照野不是寻常男人,他面无表情地关上了营帐的帘子:“这吃食皆来之不易,夫人请不要浪费。”
帘子的风打在了薛疏月的脸上,她怔愣的看着眼前,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将吃食重新端到了炊事房,然后在帐外吹着冷风,直到头发被吹乱,她用清水洗去了脸上的脂粉。
她平素里总是端庄沉静,脸上带着和善又有些谄媚的微笑,鲜少这般放松自在,炊事房里空无一人,她将刚刚拿的复杂样式的点心放回去,裴照野说的对,这些吃食皆来之不易。
她盛了素粥就糠咽菜,这些曾经她看也不爱看的吃食,如今也变得没有如此难以下咽了。
倒是她母亲,素日爱吃白粥,她总是笑着说:“这是在给月儿祈福呢,我行善积德,日夜祈福,就是希望我们月儿能够长命百岁。”
母亲,您忘了为您自己祈福了。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话,她之前总觉得这些东西荒谬无依,她今日才明白,信则有不信则无,从今以后她也只吃素食,薛家这一辈子太苦了,她希望她积一些德,下辈子还当一家人。
薛家一家人,生生世世永远不分开。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混在白粥中,这时炊事房门被推开。
“谁?”她慌忙地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略带敌意地看向门口。
裴照野站在炊事房门前,他从未见过此女如此的声音,平日里她的声音多是婉转柔情,嗓音里带着解不开的黏腻,如今却像沁着寒冰,锋利而没有温度。
他抬眼看去,一女子素衣站在眼前,未施粉黛脸颊染上淡淡粉晕,鼻梁秀挺,唇瓣小巧,比上妆之后好看了不知道多少。
裴照野环视了一圈,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一节结实的小臂,线条分明。然后挑了水,在锅边静静等待水开。
薛疏月一直等着裴照野离开,自己继续吃饭,但没成想他就站在自己身边,半分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将军?您有什么事情吗?”薛疏月盼望着他赶紧走,毕竟自己自己此时并不精致,她怕会损毁自己在裴照野心中的形象。
“你且用膳吧,我烧壶水。”
“是,将军。”薛疏月背过身,不让裴照野看见自己吃饭的样子。
裴照野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她模样好,嘴又甜,村里的大娘怜惜她年纪轻轻就刚死了丈夫,特意拿出来家中珍藏的兔裘给她御寒。
背过身的样子,倒真的像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夜里太静了,她吃饭的声音格外清晰,裴照野仿佛能想到她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的样子。
锅中的水沸腾着,裴照野提了一壶热水走,临走的时候,他发现薛疏月望着自己,欲言又止。
“有事?”
“您受伤了吗,将军?妾身好像闻到了血腥味。”薛疏月怯懦地站着,手指因紧张而微蜷缩,眉心微皱。
裴照野看着她因害怕不敢靠近,又饱含着担忧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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