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招是被冻醒的。
她抱着双臂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玉床上,窗门大开,外貌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
室内寒气萦绕,但户外却春光明媚。
她循着香炉升腾的烟雾看去,一朵桃花探进窗内,花瓣紧密,开的正好。
这是.....徐招伸出手臂,发现上面包裹着白布,轻轻一动,还有些许的刺痛。
“醒了?”
门边站着一个女子,穿着深黄色的麻衣,袖口高挽,眉宇带着几分英气。
她提着葫芦快步走进,用手背敲了敲徐招的额头,疑惑道:“傻了?怎么不说话?”
“世....世慧真人?”徐招犹豫着喊道。
“嗯?回过神了吧,我就说,我配的药,怎么可能给人吃傻呢!”世慧真人自信一笑,从葫芦里倒了两颗丹药递到徐招面前,“最后两粒,吃了就好。”
徐招将丹药拿在手中,打量着四周,试探性开口,“这....这是哪儿?”
世慧真人眉头一皱,忽然凑近。
徐招被看得头皮发麻,随着她的靠近不断往后挪。
“世慧真人,你这是...做什么?”
“啧,不会真傻了吧?”世慧真人自言自语道。
她摩挲着下巴,又将那两粒丹药抢了回去,重新塞回葫芦里,“我再重新炼炼,这你就别吃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徐招松了口气,但对方还没出门,便一个转身再度回来。
“不对啊,你只是被那乌蒙兽咬了手臂,又不是吃了脑子,怎么会呆成这样呢?”
“乌蒙兽?”徐招重复道。
“对啊!你再想想自己有没有被它踹过头,或者你觉得你自己的脑袋痛不痛,若有我再给你配新药,乱吃会吃成真傻子的。”世慧真人翘着腿坐在床边说道。
她这么一说,徐招的脑海中仿佛被拨开了一层迷雾,原本模糊的记忆顿时清晰起来。
徐招回想起自己通过了入门比试,被掌门当着诸多人的面选中,成了首徒。
但前两天,一些人趁着掌门不在,擅自给她安排了出山任务。
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徐招,在面对比自己厉害许多的妖物时差点死翘翘。
幸好徐不言及时赶回,将她救下。
徐招突然意识到。
这个房间,是师尊的。
而身下这张床,也是师尊的。
她不禁浑身紧绷,恰好这时,另一道气息悄然出现。
“不言,你快来瞧瞧,这丫头是不是真被妖物伤了脑子,怎么呆呆的?”世慧真人冲着那人招手。
随着冰雪般清冽的气息逼近,一只手覆上了徐招的额头。
她被柔和的灵力裹住。
片刻之后,清冷的声音响起,“并无。”
“没有?”
世慧真人略作思忖,随即笑道:“那定是睡得太久了,脑子还没清醒!”
言罢,她重新将那两粒丹药塞给徐招,拍拍屁股就溜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师徒二人。
“还痛吗?”
徐不言一如往常,身着无尘白衣,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面如无瑕白玉。
他抬起徐招的手臂,掌心散发出柔和的力量。
不多时,他收回灵力,对上她的目光。
“为何这般看着为师?”
徐招凝视着他的眼睛,心里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痛楚。
“.....徐疏。”
徐不言愣了一会,冷淡的眼神逐渐融化,“招招,你终于想起来了。”
“什么……叫终于?”徐招的声音带着哽咽。
徐不言抬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带着愧疚道:“那日你被魔气侵蚀失去意识,而我……误以为你是魔物,以为我的招招已经离我而去,一时冲动便出了手……”
“可是后面等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我寻了你整整百年,直到前几个月,你通过了入门考核,我这才重新遇见你。”他轻叹一声,似乎陷入回忆。
“所以,你早就认出我,所以才选我当徒弟?”
徐不言回道:“没错。”
真相竟是如此,徐招的心情复杂难言。
“我听说,师尊您因为被人猜疑,所以被送去历劫,这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
“那....那我只是师尊其中的一个劫数吗?”她小声道。
徐不言却摇了摇头,“不,云溪真人并未安排你的出现,你是个意外。”
他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要不要出门走一走?你睡了三天了,需要透透气。”
掌门居所位于峰顶,四周云雾滚动,犹如仙境。
清爽的凉风在身边盘旋,两人穿过盛开的桃花林,来到了一处悬崖边的小亭中坐下。
“等你伤好以后,我带你去取剑。”徐不言突然说道。
“剑?”徐招好奇地问。
“我给你选了一把本命剑,名叫炎月,它现在放在剑阁里,等你伤势痊愈后,我们便去取回它。”徐不言解释道。
“炎月....”徐招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好特别。”
“它是由海底异兽的骸骨锻造而成,与你属性相配。”徐不言继续说道,“等拿回炎月,我便教你一套新的剑法。”
徐招静静听着,一只白鸟飞到了围栏上停了下来,用那双黑色的眼珠好奇地盯着她看。
徐招伸出手去,白鸟竟然大胆地飞了上来。
她抚摸着白鸟的羽毛,不料它却猝不及防地啄了自己一下。
啄完人就跑的白鸟飞入高空,徐招的目光追逐着它的身影远去,不知不觉,身旁的人声音逐渐模糊。
“招招,招招.......”
轻柔而持续的呼唤声将她从神游中拉回,徐招转过头,“嗯?”
徐不言有些无奈,“我刚刚所说之事,你可有听见?”
“没有。”徐招老实回道。
“无妨,”他语气轻松,继续说道,“今日听见弟子们谈论,晚上,宗门山脚附近的城内会放烟火,你想不想去看?”
徐招点点头,眼神期待,“好啊。”
夜幕低垂,两人踏剑穿梭于夜色之中。
冷冽的夜风被无形的灵力屏障隔绝,黑夜繁星闪烁,脚下的世界从幽静的山峦逐渐过渡到繁华的市井。
落地后,徐招紧跟在徐不言,见他步入人潮涌动的街道,心生好奇。
看烟花不是要站在高处才方便吗?
“这是要去哪儿?”
“你不饿吗?带你吃东西。”
吃东西?在徐招的记忆中,定徽宗的门规严明,弟子一旦引气入体便需远离五谷,以保持灵力的纯净。
今日人多,店内座无虚席,小二领着她们来到门边稍显拥挤的座位,歉意地解释道:“二位,实在抱歉,只剩下这里了。”
徐招正欲婉拒,却见徐不言已点头应允。
坐下没一会,他突然起身,对她道:“你自己点喜欢的,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不等她回应,徐不言走出门外,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徐招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略感异样。
在小二的热情推荐下,随意点了几道店内的特色菜。
店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她喝了两口茶,目光不自觉地四处游移,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与好奇。
菜肴逐一上桌,徐不言刚好落座。
端上的东西色香味俱全,然而小二的解说却让徐招的表情凝固。
什么水里长了几百年的兰灵水草拌几十年的河虾,炒刚满五十岁的兔肉........她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些家伙生前的模样。
.......算了。
徐招放下筷子,默默又喝了口茶。
余光瞥见身旁的人笑了,她转过头,对方恢复如常,略显无辜,“怎么不吃?”
徐招只能将目光投向最后一样东西。
“此乃本店新创的枣泥糕,客官不妨一试。”小二适时出声道。
徐不言顺势将枣泥糕推到她面前,“尝一尝?”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徐招咬了一口。
..............
徐招面不改色地咽下,抿了口茶水,轻盈的茶香冲淡了那股怪味。
她点点头,“还行。”
却再也不肯多动一口。
她眼珠一转,突然撺掇道:“你也试试?”
徐不言吃完,眉心微皱,半晌才缓缓道:“还行。”
恰好这时,外面的夜空被烟火点亮,人群中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徐招站起身,随着人流走向室外。
徐不言紧跟其后,两人肩并肩站在人群中。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徐招的手被轻轻握住。
“招招。”
徐招转过头看他,清澈的眼眸中映着天空的烟火。
徐不言的眼神温柔,如夜光下的碧水柔波,“你想不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的嘈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抹去,只剩两人心跳的回响。
他微微低头,纤长的睫毛犹如蝶翅颤动。
炙热的呼吸逐渐靠近,那股甜香也随之明了。
“枣泥糕是你做的。”
他眼睛弯弯,瞳孔倒映着她的模样,“是,喜欢吗?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徐招看着他,忽然笑出了声。
徐不言有些愣神,犹如冷水浇头。
而伴随着她的笑容逐渐扩大,周围的世界开始崩塌,人群如幻影般消散,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
徐招猛地挣脱了他的手,步步后退。
她擦着眼角的泪,笑声渐歇。
‘徐不言’眼底沉郁,却依旧柔声道:“招招,你怎么了?”
漆黑的深渊之中,两道光影对峙而立。
“勃公子。”徐招幽幽出声,“你可知道,你与师尊之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白影倏忽消散,勃公子红衣如火,妖媚的五官有些扭曲。
他死死盯着徐招,周身魔气缭绕,皮笑肉不笑道:“你想说什么?”
徐招眼带嘲讽,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你做的枣泥糕,真的,很难吃。”
‘噗呲’
勃公子身体一僵,一把长剑从身后插入,又迅速贯穿胸口,落入对面之人手中。
刹那间,空间剧烈震动,一切都化为灰烬。
勃公子身形瓦解,他愤怒地咆哮着,“我要杀了你!!!”
徐招的意识逐渐消失。
一阵强烈的眩晕过后,她再次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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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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