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死了快一年了，安然的生活却还是那样。
南城也还是那个南城，道尽了要整改的筒子楼也依旧没什么变化，这让安然不禁开始怀疑江城那么久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头而来害死了自己，还差点牵连到他。
安然把陈旧的铁门关上，习惯性掏出那把古铜色的钥匙锁门，却半天插不进鞘里。
“啧。”他已经换锁了，旧锁是江城带着师傅来修的，他说安然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安全，后来江城搬过来一起住，这把锁就一直没换过。
新锁是很显眼还反光的银白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安然在那一串大多不知道用处的钥匙里找了半天才翻出来，想反锁门的时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片古铜色的钥匙。
他又“啧”了一声，锁好门下楼，把那片钥匙扔进了下边的垃圾桶。
走出单元门的那一股恶臭依旧，是熏黑的汽油裹着垃圾在燃烧的气味，冒出来的黑烟顺着街边的墙壁蔓延到天上，烧尽了天上的云。
“说了多少遍了别他妈烧了，又烧不出金子！”安然很想这样大喊，可是没有用。
“黑老幺是个疯子，说再大声也不会听的。”这是从前他和江城说的原话，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黑老幺还在乐此不疲的放着火，仿佛火大了，烧尽了，他身上的病痛就能烧好一样。
难怪说他是疯子，还是很犟很犟的疯子，犟到没人能劝得动，只能任他自生自灭。
黑老幺黢黑的眼睛在放光，盯着安然身后的垃圾桶，安然都没反应过来，垃圾桶就已经被倒过来倾倒出里面的垃圾。
火越烧越猛，安然没有再管疯子，捏住鼻子走出去。
巷子是深不见底的，缠着电线和开关的配电箱就这样裸露在外面，从前总有人拿着别家的电线接自家的电瓶车和彩灯，后来一个人被电死了，从此再没人敢碰。
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有的事不好，但是非要闹到遭报应才肯收手。
在邻里眼里，江城就是这样一个人，做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与坏事无异。
安然也不理解他，从屁点大妈妈就跟他讲，不要总想着为别人好，自己过得过去，能少沾点事就少沾点事。
人心就像沾满血腥的淤泥，扑通扑通冒泡，再“啪”的一声炸开，也惹到你身上，再怎么也洗不干净。
街对角有家面馆，江城可爱在那家吃，但是安然不喜欢，每次都只是坐着看着他津津有味把油条塞到面汤里，安然也不理解为什么江城喜欢这种油腻和黏糊夹杂的东西，但是他喜欢看他吃，享受看他把油沾到脸上再帮他擦掉的样子，即使油是擦不干净的，得要回去拿肥皂水洗脸，这样平淡又有滋味的生活，他过了六年。
从高中开始，他认识了江城，那时候他二十岁，在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小编辑社做副编，那时候安然不知道江城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是他只知道人很帅，很体贴。
他们从没确认过恋爱关系，又或者就是安然单纯喜欢他，可江城真是个很热心的人，几乎是接管了或者改变了安然很多年的生活。
安然有试探过江城，说“江城哥，你有喜欢的人吗？”可江城只是在厨房颠炒着蛋炒饭，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一句，“如果有的话，我希望他能等我。”
他说的等，也许是指等他事业有成，又或者是他的“努力”有了一点回报，但是还没等到那一天他就死了，他想等来的人却没有来。
他穿过巷子，在一家充斥着鱼腥味的店门口停下，店里的老哥还是持着双刀剁鱼肉馅，以前江城经常在这买鱼肉，和安然说鱼肉补眼睛，适合他这种没日没夜看书的学生。
老哥斜眼看到了安然，剁鱼的手停下来，“今天买鱼吗？”
“片一点吧，那条。”安然手里还抓着个包，他把挎绳放下来，然后背到肩上。
拿到片好的鱼，安然把塑料袋也放进肩包里，沉甸甸的，他仿佛已经记不得几时他常把重物扔给江城，而江城还像个傻子一样接过去，很蠢，很傻逼，但是很安心。
可现在没人帮他拿东西，安然的钥匙串还在腰间随着肩包的摆动作响，刺耳的撕裂的噪音蔓延到巷子里，传过去，又触底传回来，他掂量掂量钥匙，粗暴的解开也扔进包里，而那串钥匙只是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便再没有别的声音。
他很烦躁，以前不是这样的。
沿着街边有条河，翻着黑灰色的波浪，一股又一股冲击着岸边的塑料瓶和鹅暖石，河道边上没有人，只有安然一个人迎着扑面的潮湿的风，风闷得喘不过气，可安然依旧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搁浅的鱼一样鼓动着自己的腮，让空气中微薄的氧气顺着猩红的血液进入身体里。
可南城何尝不是如此，所有人都在苟延残喘，即便知道空气与黑老幺烧出的浓烟无异，同样叫人喘不过气，又同样置之不理的绕道过去。
他最终被风呛到了，逆着风上了岸，击打的水花四溅，总会浸湿裤腿，可安然感觉不到，直到街边餐馆的女老板看着他说，“从河边过来的？”他才卷起来拧干。
下午两点，天却还是暗的，见不到乌云，也见不到太阳。
一整个街道就这里还亮堂，只是这地方可能配不上餐厅这个词，与其他街边的门户无异，这里最多是拿块木头牌子写了个“食宿”，按理来说这里更应该叫旅店，可是现在没住人，所以还是叫餐厅。
“吃点啥？”女老板背靠着塑料门框，眼睛跟着安然一起看着不远处的河。
安然把包放在凳子上，从里面扯出来那袋子鱼，放在上面的钥匙被撞到最底下，再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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