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街道一片静谧，偶尔有几辆车沉默地飞驰而过，用车灯留下一段令人晕眩的光影。深秋的晚风已经透出凉意，路上零零星星的人们在风吹过时用力裹紧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半推半就地依偎在一起，跌跌撞撞地结伴而行。
属于白昼的城市已经沉睡，越过紧闭的大门，是另外一个属于黑夜的喧嚣世界。
今天是周六，酒吧里的人格外多，音乐声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空调温度已经调低了两度，但仍然无法阻止人们摩肩接踵时热量的蒸腾。
蒋丹宁熟练地在几个卡座之间穿梭着。
几乎每个周六蒋丹宁都会出来喝酒，附近的酒吧或者更远的她都会去，但最常来的还是这家starry。
她是这家酒吧里最漂亮的常客。
起初她是偶尔和朋友来到这里，喜欢上了这里偏向舞曲的音乐风格，后来她是被邀请着留下，在舞池里跳舞，或是在卡座间帮衬着，炒热气氛，带大家玩游戏。
蒋丹宁已经有点想不起来自己第一次来酒吧是怎样局促的样子了。
她不是职业的酒吧营销，算是偶尔在这里兼职，但前两天她才从朋友那里得知，竟然已经会有人专门为了见她而来到这里喝酒了。
一转眼她就已经变成这样游刃有余的样子，爽快地喝酒，放肆地跳舞，迷人地微笑，然后在所有人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影子。
她乐在其中。
她很享受在一个远离现实的世界里，肆无忌惮地放空自己的感觉。
这是她爱上喝酒的理由。
但对于更多追寻暧昧的男女来说不是这样。
夜生活的世界里有自己的规则。
从午夜开始，酒吧里慢慢热闹起来，熟悉或陌生的男男女女们凑在一起喝酒玩游戏，当酒精和音乐声的催化作用开始发酵，游戏的尺度也从最初的故作矜持变到后来愈发频繁的肢体接触。凌晨两点，是大家逐渐开始结伴离去的时候。
一般而言，这就是蒋丹宁退场的时候。
她享受音乐和微醺，但从不参与那些暧昧。
她与人拉扯，逢场作戏，但从不和别人一起离开。
就像此刻她躺在卡座里，任由皮革制沙发里飘散出的酒精和烟草的味道充斥她的鼻腔，她仍清醒地沉睡着。
今天依然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和朋友在清吧喝了两杯之后来到starry，从午夜开始跳舞，玩抓手指时和无数人喝交杯酒，被要了很多次微信，但没有一个能让她感兴趣的人。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变成了这样一件无聊的事情。
沉浸于微妙的醉意，蒋丹宁的大脑中闪回了无数庄周梦蝶般的故事，像是回忆，又像是梦境。她努力回想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变成了这样一件无聊的事情。
她想不起来。
她只想起了最近几次喝酒时，是什么让她笑了，是什么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是什么让她贪恋着不想结束夜晚的时光，是什么让她不忍离去。
她思考着，直到一缕呼吸落在她的侧脸，然后熟悉的声音伴着音乐声飘进她的耳朵。
“睡着了？”
她睁开眼，出现在她梦里的那双沉静又魅惑的双眼正在现实中望着她。
“没有，没睡着。”
“喝多了？”
“没有。才来？”
“今天赶场，刚在隔壁喝完，才过来。”
“……”
“走吗？我帮你打辆车。”
“你不走吗？”
“我还不走呢，我送你上车之后再回来。”
蒋丹宁没再说话。
她今天喝了不少，没力气再像往常一样和他有来有往地拌嘴。
她只是在炫目的灯光下静静地看着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和眼底亦真亦假的深情。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的理由，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的理由，她贪恋着不想结束夜晚的时光的理由，她不忍离去的理由。
都是从认识他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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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汪清是在朋友的酒局上，那天朋友过生日，蒋丹宁刚赶完一个作业，连妆都来不及化，换了身衣服就赶去酒吧。
那是蒋丹宁第一次见到汪清。
她直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天汪清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戴一副黑色窄边平光镜，白衬衫的扣子开到第三颗，露出锁骨上小小的蝴蝶纹身。他的眉形很锋利，一双含情的狐狸眼，单眼皮，薄嘴唇，一副薄情相。
蒋丹宁很自然地站在他的左侧。
蒋丹宁承认见到他的第一眼确实萌生了邪念，但这不是她站在他身旁的理由。
她只是单纯不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素颜。
汪清确实长得很帅。他的帅不只是五官的出众，更是一种气场的风流，是他站在那里时，自然而然散发出的男性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让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因此蒋丹宁理所应当地瞟了他很多眼。
“蒋丹宁，我同学，艺术学院的学霸美女！”朋友扯着嗓子向别人介绍道。
“不好意思啊，今天忙着赶作业，来不及收拾了。”蒋丹宁半遮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转着圈跟卡上的人打招呼，看向汪清的时候，后者正端详着她，勾着嘴角玩味地笑。
轻浮。
这是蒋丹宁对汪清的第一印象。
因为这天是熟人局，还有好几个没怎么喝过酒的朋友在，所以大家玩得很保守。酒喝了好几轮，游戏的最大尺度仍然保持在礼貌的搂搂抱抱。
蒋丹宁嘴角一勾双眼一眯，就将场上的情形看了七七八八。
这位过生日的朋友，应当是带了有好感的女生来，那女生就站在他右侧，他们总是趁着喝酒的机会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其他的女生，要么和自己的对象黏在一起，要么就是在有意无意地找机会和汪清喝酒。
也难怪，大家总是喜欢和帅哥喝酒的。
尤其是他这身装扮，总有一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反差感，活脱脱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与人喝酒时也是平平淡淡不落痕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只是他总是在说话时微微凑近，用那双含情的眸子紧紧注视着眼前人，嘴角始终挂着撩人的笑容，像一只妖媚的狐狸。
熟悉又游刃有余。
蒋丹宁很清楚，凭她混迹酒场大半年的经验，这种男人最难搞。
长得帅，又很清楚自己的帅。
有魅力，而且懂得如何最大化散发自己的魅力。
吸引人，但又只和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
这种难搞激起了蒋丹宁的一些征服欲。
于是游戏轮到她的时候，她很自然地伸手，将汪清的眼镜摘下，戴在自己眼前。她的手指蹭过汪清的脸颊，带着些冰凉的触感，于是汪清看向她。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些了然的放任。
在场没有戴眼镜的人都要喝酒。
汪清笑着仰头喝下一杯。
他喝完后俯身把杯子放在桌上，转过身想要从蒋丹宁眼前拿回自己的眼镜。
蒋丹宁伸手按住眼镜。
在这短暂定格的一秒里，蒋丹宁很坦荡地与汪清对视，后者略微一愣，然后笑了。
“怎么，这么喜欢我的眼镜？”
“借我戴几天，之后再还给你咯。”
这是蒋丹宁第一次感到与汪清之间的暧昧。
不是她摘下他眼镜时与他的触碰，而是在他的默许下她一直戴着他的眼镜直到酒局的最后，是他蛊惑的笑容，还有他喝下酒时其他人投来的暧昧不明的目光。
蒋丹宁去洗手间洗手时，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那副眼镜戴在她脸上意外的合适，显得她皮肤又白脸又小。她想起自己刚才在那些朋友们面前玩的小把戏，和几个女孩看到后略显僵硬的神情，偷偷地笑了笑。
她没想故意出风头，也没想让那几个女孩的小愿望落空，她只是看着汪清那张好看的脸，和所有人一样，忍不住和他套套近乎。
“starry的女神，来别的酒吧连妆都不化啊？”
身后传来含笑的声音。
蒋丹宁挑眉，关掉水龙头，从镜子里看向背后靠墙站着说话的人。
汪清。
他还是挂着他那副玩味的笑容看着她。
“我们认识吗？”蒋丹宁回过身，两只手撑着靠在洗手池旁，好整以暇地看他，其实脑中飞速思考着自己有没有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没有，绝对没有。怎么可能见过这种等级的帅哥还会忘记？
“不认识，只是久仰大名。”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我叫汪清。” 汪清向蒋丹宁伸出一只手。
汪清？
蒋丹宁总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第一次见面就想牵我的手？”蒋丹宁环抱起双臂，故意取笑他。
“要不是今天玩的尺度这么小，我也不至于沦落到在洗手间牵你的手。”汪清挑了挑眉，勾着嘴角回应蒋丹宁的取笑。
“你这样让我很好奇你平时玩的尺度有多大。”
“和你彼此彼此吧。”
“是吗？看样子你挺了解我啊？”
汪清耸耸肩，收回手，又从兜里掏出手机递出来：“不牵手，总可以加微信吧？”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是那种愿意随便和陌生人加微信的人。”看到汪清这副样子，蒋丹宁起了玩心，偏偏不想轻易遂他的意。
“陌生人？”汪清依然挂着笑，“我们可不是什么陌生人吧。我不加你的微信，以后找不到你，我去哪找我的眼镜啊？”
“你都知道我是starry的常驻，还怕找不到我？”
“你这么说，是想在starry和我见面吗？”
“想见面谈不上，你要是来开个卡，我能多抽点成呢。”
“不是吧，在你眼里我就是个atm啊。”
酒吧里人声鼎沸，音乐声大到仿佛可以把天花板掀翻，对话着的两人却像处在一个真空的世界里一样，任由周围人来人往。
忽然，蒋丹宁错开视线，低下头笑了。
能在和汪清的对话里占到上风，令蒋丹宁感到很是满意，她决定就玩到这里。
“微信而已，加就加咯。”
她打开微信去扫汪清的二维码，正好这时汪清的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她并不想故意去看，只是那条信息正好落入她的眼睛。
“今晚在哪？”
蒋丹宁眉头一皱，在心里冷笑一声，抬头看汪清，他一副毫不心虚而无所谓的样子。
“我说，钓鱼之前至少先把鱼篓藏好吧？”
汪清拿回手机看了两眼：“酒友而已，倒是你……”
他突然俯下身凑近，那双深不见底的狐狸眼直勾勾地望向蒋丹宁。
“第一次见面，就想做我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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