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丹宁很快和汪清熟络起来。
说是熟络，其实仅止于每次出去喝酒都会问对方一句“在哪，喝不喝”。
但这已经是酒吧社交里最亲密的关系了。
上次临别前汪清的行为实在暧昧，他蹭在嘴角的手指令蒋丹宁短暂地心动了一瞬间，但当汪清松开手时她又很快清醒过来。
她决定不给这次暧昧赋予含义。
她很清楚这对于汪清而言也许只是一次毫无意义的生活调剂。
但她还是选择继续和他联系。
她知道自己心动了，而她不是那种明知自己心动还要退缩的怂包。
她和汪清维持在一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
她叫他出来喝酒的时候，他往往会答应，也常叫她去自己的酒局。和她一起喝酒时，汪清总是很自然地把自己当作她的男伴，偶尔帮她挡酒，屏蔽一切与她无关的肢体接触。每次喝到最后，他总会帮她打一辆车，送她上车，然后关注着她的行程直到她顺利回到学校。
有点像只属于夜晚的男友。
慢慢的蒋丹宁有些习惯这种感觉，习惯想见汪清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身边，习惯他们都认识了彼此的酒友，习惯他们粘在一起时朋友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几乎有种错觉，觉得他们的关系变得有些与众不同了。
直到那天晚上。
那天原本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和朋友在清吧喝了两杯之后来到starry，从午夜开始跳舞，玩抓手指时和无数人喝交杯酒，被要了很多次微信，但没有一个能让蒋丹宁感兴趣的人。
于是她突发奇想决定去隔壁新开的酒吧转转。
出乎意料的，她很容易就在人群中看见了汪清。
汪清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身衣服，在人群中显得异常突出。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生，他们凑得很近，似乎在聊些什么，蒋丹宁能看见他时不时露出灿烂的笑容，而那个女生会用手轻轻拍他的肩膀，陌生又亲密的动作。
蒋丹宁下意识地扭过头，身体略微有些发麻。
她的大脑开始变得空白，只能感觉到左手在口袋里来回摩挲着眼镜的镜框。
汪清的眼镜还在她这里。
她以为她和汪清的关系已经亲近到他每次喝酒都会叫上她，原来并不是。
为什么？
他原来还在和别人一起喝酒啊。
蒋丹宁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却看见那个女生已经挽上了汪清的手臂，汪清侧着头，蒋丹宁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似乎能想象得到。
那副暧昧的表情。
好看到令人烦躁的表情。
对他的风流了然于胸，和亲眼看到是两码事。自从认识汪清以来，她几乎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和别的女生互动的场景。
这让她几乎忘记了汪清其实是一个很风流的人。
也许是汪清对待她的方式真的太暧昧，蒋丹宁几乎忘了她和他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
她竟然真的误以为他们是什么特别的关系。
想到这里蒋丹宁又觉得有些可笑。
她和汪清之间所谓的与众不同不过是因为与别人相比，他们一起喝酒的时间更多一些，她明明很清楚这些。况且她也不是每次喝酒都会叫上他，她也会逢场作戏，也会和别人牵手。
所以自己在不爽什么。
是不爽他在这里喝酒，却没有叫自己吗？
他又没有一定要叫她的理由。
但蒋丹宁突然很讨厌汪清。
她突然很讨厌他，讨厌他的游刃有余，讨厌他的从容不迫，讨厌他的不留真情，讨厌他总是一副将她放在心里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从始至终都是那样的，看着她，眼里却没有她。
讨厌到极点。
他始终都是那样的，酒吧里的玩咖而已，把所有人只当作短暂的玩伴，根本没有对她付出过什么真情。
她也本该是这样的，始终和他一样虚情假意，只享受暧昧带来的隐秘和刺激。
但是为什么？她从未如此想念过他。
在看到他与别人站在一起时，她竟然只想要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她竟然只想要汪清只将他的暧昧留给自己，而不是别人。
她讨厌他，但她竟然更想他。
怎么会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步。
蒋丹宁想笑自己，却又有点想哭。她没想到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竟然也会落到这种落魄的地步。
可她还是很想他。
她想冲到汪清面前将他拉走，在众人面前宣誓自己的主权，想质问他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想终止那一切的暧昧，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这样的自己让蒋丹宁感到可笑。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赢过他。
又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一场输赢的游戏。
她只是真的在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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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汪清的声音时，蒋丹宁正躺在starry的卡座里，任由皮革制沙发里飘散出的酒精和烟草的味道充斥她的鼻腔。
“睡着了？”汪清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她睁开眼，看见汪清那双沉静又魅惑的双眼。明明几分钟前还气他站在别人身边，现在她却依旧不争气地想要离他再近些。
“没有，没睡着。”
“喝多了？”
“没有。才来？”
“今天赶场，刚在隔壁喝完，才过来。”
“……”
独自去喝酒这件事，他倒是诚实。
“走吗？我帮你打辆车。”
“你不走吗？”
“我还不走呢，我送你上车之后再回来。”
蒋丹宁没再说话。她的心像是被一副无形的手掌攥在一起，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感到更加窒息。
一种脱离掌控的无助感。
汪清。
他会体贴地帮她打车，送她上车，却也会在她离开后重新回来，回到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没有她的地方。
为什么他总是让她产生错觉，又亲手打破错觉？
“不想走吗？”
“……没有。”
“那我打好车扶你出去。”
“为什么一定急着让我走？”
蒋丹宁脱口而出。
“？我没有急着让你走。”
“你怎么没有？你不就是想让我快点走，好让你一个人喝酒吗？”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啊！”
蒋丹宁的语气过于埋怨，汪清怔住了。
“……我只是看你喝多了，状态不太对，觉得你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了，为什么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你这样虚情假意有意思吗？关心我？你不觉得可笑吗？你汪清什么时候关心过自己的酒友？”
“我当然关心你。难道你只是我的酒友吗？”
“难道不是吗？”
蒋丹宁皱起眉，扭过头不再看他。
黑暗中汪清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凑近了些。
蒋丹宁的头发在耳边垂下来，挡住了半边脸，汪清伸手帮她将头发别到耳后。她的耳朵是冰凉的，让他的手指忍不住多停留了两秒。
“蒋丹宁，你今天怎么回事？”
蒋丹宁不说话。
“你在生我的气。到底怎么了？”
蒋丹宁还是不应。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虚情假意的人吗？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蒋丹宁回过头看向他，但还是不说话。
她的表情流露出一些委屈，汪清看在眼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又叹了口气。
“……我送你回去，把你送到学校，好吗？”
“你不是不走吗？”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还让你一个人回去。”
汪清站起身，伸出手。
“我送你回去，这样可以吗？”
蒋丹宁沉默了一会儿，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她的手和耳朵一样是冰凉的。汪清用自己的手将她的手握住。
暖意从汪清的手传递到蒋丹宁的手上，这早已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但蒋丹宁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蒋丹宁是真的喝得有点多，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酒吧里很拥挤，于是汪清将她护在自己怀里，帮她挡开周围的人群。
走出starry的大门，汪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车，另一只手仍是握着蒋丹宁的手。
蒋丹宁低着头，晕晕的，只感觉到从手心里传来的温度。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你对我怨气这么重？”
“我没有。”
“没怎么回事你喝这么多？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酒量。”
“你不要装作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汪清挑着眉侧过头看她。
“蒋丹宁，我到底哪惹你了，你今天一直这么跟我说话。”
“我一直都是这样。”
“是不是一直这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汪清用手机勾起蒋丹宁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至少说出来我才能解释吧。”
“你别太可笑了，你算什么啊我需要生你的气？”
“没有生我的气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怎样对你了？我们算什么关系？我需要怎样对你？”
有些可笑的，两个人嘴上吵着架，手却还是牵着。
汪清眯起眼，那双狐狸眼紧盯着蒋丹宁的眼睛，像是要从她的眼底一直看到她的内心。
“蒋丹宁。”
“？”
“你现在只是想和我吵架吧。”
“？”
“你只是想冲我发火吧，你只是在毫无逻辑地挑我的刺啊。”
“我没——”
“你喜欢我吧。”
汪清打断了蒋丹宁的话，她一下子愣在原地。
“你是真的喜欢我吧。”
蒋丹宁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酒精就像是在一瞬间涌入了大脑，蒋丹宁突然觉得眼前升起一团雾气，让她看不清楚眼前人的脸。
她听见他轻笑一声。
“车来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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