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怀中

徐辞怒气冲冲地推开紫竹间的门,还未开口说话先捞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洒在衣衫上,他随手一擦,大声道:“下次要是让我抓住我肯定饶不了他!”

“怎么了?”祝之林问。

“方才我去小解时遇见一个小偷,竟然把坊内花妈妈新买的布匹缠在身上想偷走,被我眼尖看见了,我还没问几句,他拔腿就跑!那小子真是个人精,转往人堆里扎,像个老鼠一样,溜来溜去的还真让他跑掉了!”

“不过,”他又喝了杯茶,“我记得这小子穿的什么衣服,四处一打听,就把名字问出来了,竟然还挺有名,说是叫司云,附近商行的一个大老板,今晚上也在这吃酒。你敢信,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家财万贯的富商竟然也会去偷一个小小的布匹,什么怪癖啊……”

“说不定是误会呢?”祝之林漫不经心道。

“我当时问他他什么都不解释,缩着个头也不肯让我看见正脸,肯定是心里有鬼!”徐辞语气笃定。“反正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下次碰见我绝对不放过他。”徐辞气哼哼道。

心想着他一介年轻气壮的将军,今日竟然叫一个干巴瘦小的小子从手下逃了,这说出去多没面子。

正想着是不是要找人把那小子抓起来,忽听祝之林道:“算了吧。”

徐辞一愣,“什么算了……”

“徐兄看在本王的面子上,”祝之林顿了顿,“别追究他了。”

“……为何?”

“他曾经帮过本王一个忙,本王瞧着他为人不错,也刻苦努力,不像是小偷小摸的人。今次与徐兄结下梁子,估计有什么难言之隐,下回遇见本王帮你问问,若是个误会也免得这误会越滚越大。”

徐辞怔住,眼中写满不可思议,他印象里,祝之林可从未给什么人卖过面子。

“王爷开口,徐某自然不会追究了,只是不知……王爷怎么认识的司老板?”

“偶然相识。”祝之林并不多讲。

徐辞“哦……”了声,也不便问。便不自在地把话头揭了过去,边说着边脱鞋往屏风后走去,“倒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会儿……”

“等等!”

鞋还提在手上,徐辞惊讶回头,“怎么了?”

祝之林深吸了口气,面上波澜不显,朝他道:“回家睡吧。”

徐辞眉头一挑,心里转了好几个来回。

屏风后适时发出一声响动。

房内一静。

徐辞盯着那扇屏风,屋中幽暗,他进门时没有看清,此时走近了,忽然觉得这屏风后似乎影影绰绰坐着一个人。

徐辞内心狂跳,刚进门时还想着为何屋内的灯变得这样暗,但那时急着倾诉,还没来得及问。

这时努力作寻常状问道:“这是……”

祝之林冷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徐辞双眼越睁越大,嘴角不自觉弯起个暧昧又犹豫的笑,眨了眨眼,盼望祝之林给他一个解释。

祝之林示意他出去。

徐辞点了点头,慢吞吞走了。

关上门的片刻,徐辞面容扭曲,内心翻涌。

屋里面的可是祁王祝之林!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清正持重,现在竟然也会到平康坊找姑娘了。他内心悲伤地绘出一幅画面,定是许吟秋远嫁让他乱了心神,神智错乱,自暴自弃地做出这些下等的行径……

*

徐辞走后,阮思音战战兢兢地从屏风后露出一个头。

“出来吧。”

她崴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出来,撑着桌坐在祝之林对面。

桌上两个杯子,她端起一杯想一饮而尽,手腕刚起就被祝之林拦截。

“这是徐辞的。”

阮思音顿了顿,一番惊险下来脑子已经木住了,祝之林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放下手中的,拿起另一个仰头喝完。

祝之林目光加深,片刻后从她水润的唇上移去。

屏风后藏了许久,头上的发髻都乱得不成样子,歪斜地垂在一旁,阮思音无力地取下头冠,一边道:“多谢王爷帮我解围。”

祝之林不语,垂目为她再添上一杯茶,房内灯火暗,桌案靠近窗边,他递过来时正好有月光映照,杯内像是盛满的清辉。

阮思音接过,小口小口地饮下,“只可惜徐将军恐怕要误会王爷了。”

她面色绯红,一半是全力奔跑的缘故,一半是未散尽的酒气。

一杯茶见底,阮思音问:“王爷为何在此处?”

“徐辞马上要启程回边关,约本王在此地喝茶。”

阮思音犹记恨徐辞追她,平静讥讽道:“好雅致的地方,正适合饮茶呢。徐将军眼光果真与常人不同。”

外间恰好飘过一阵女子甜腻的娇笑,祝之林唇角一勾。

徐辞爱留恋烟花巷柳,每每说是饮茶,实则是想看姑娘跳舞。

知晓祝之林不喜这些,往常徐辞约他,也会避免,选些清净点的地方。但今日祝之林从平康坊送完阮思音,回府时徐辞正在府上等他,只是调笑了句这么晚了不如去平康坊,祝之林倒答应了。

阮思音身心乏累,两人聊了几句后准备回府。

起身时脚腕疼得厉害,阮思音无声又痛苦地皱起眉。

祝之林扶上她的臂膀,“小心。”

累得慌,也不推辞,借着他的助力站起,两人隔着一拳之距站着,都没动。

——现在要怎么出去,方才酒气上涌,一时把这一茬忘记。眼下她发髻松散,胸前也少了束缚,兼之脚腕的伤让她不能快速走动,恐怕出去不到一会儿,就会被平康坊认识的人察觉出来异常。

祝之林道:“你今日进宫时的穿戴还在马车上。”

阮思音静了静,顿时明白他言下之意——让她以本来面目出去。

毕竟盛京见过祁王妃真容的人少之又少,见过她的人现在也不在此处。法子虽然冒险,但也不是不能一试。于是点点头答应。

衣衫送上来后,阮思音在屏风后换好,将脸上装饰尽数去掉,简单梳理头发。

脸上的颜料难以去除,好在带了药水,不久一盆干净的清水就浑浊不堪。

没了颜料阻挡,她白皙的脸上醉意的红十足清晰。

出来时,祝之林明显一顿。

“喝了这么多?”

“来得人多,免不了多喝几杯嘛……”

他目光微不可查地冷了些,直言道:“你腿脚不适,本王抱你出去。”

语气稀疏平常,似乎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阮思音应好。

她也不想自己慢吞吞地在外面走上个半天,引人注意。

表面镇静,脑中却犹如炸开烟花。

成亲这么久,从来以礼相待,她连小手都没摸过。

祝之林向她靠近,沉香渐渐包裹周身,阮思音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脸红得不像话。小声道了声:“多谢。”

阮思音心里打鼓,察觉到一路上道道目光,种种情感交织,真有种全身脱光在街上行走的错觉。

一路憋着气到马车,撩帘进去坐下,她长长地出了口气。

回程的路上,阮思音如寻常般同祝之林搭话,脑中却不住回味平康坊的那个二楼到一楼的路程。不知为何,她意在将那画面从脑中赶去,却总是不由自主想起。

以至于两人交谈中出现了数次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每每反应过来,阮思音就不好意思的遮盖,“喝多了。”

祝之林深深看她,“下次少喝点。”

阮思音乖巧点头。

精神一松懈,困顿就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觉得疲累稍稍靠着车壁,哪知只是闭上眼的瞬间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看见的已经是青纱帐幔。

阮思音撑着身坐起,孟晓适时掀开帐帘,道:“王妃醒了?休息得如何?”

她脑中还是昨夜闭眼前的画面,哑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日中了,王妃昨日喝得真不少,回来时睡得可沉了,怎么都不醒,一直睡到现在。”

阮思音唇瓣微启,过了会儿才问:“昨晚上……”

孟晓一笑,猜到她心里头想的,“是王爷抱王妃回来的。”

阮思音脸色发红。

默默地有些懊悔,怎么那时候没醒呢,醒了便能感知到。

孟晓还在一旁提醒,说当初她们来盛京时,阮思音也在船上喝醉过一次,不过几杯就倒,也是睡得死沉,被王爷抱进房中都没察觉。

听着孟晓的话,她心里头却是想着——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满怀欣喜,正为即将嫁给心上人感到开心,也不觉得那拥抱有多么值得珍惜。如今梦过那恼人的梦,见过现实对梦境的印证,心境早已大不相同。

她跟付小义聊天时,有时暗里不知缘由地说起一些没头脑的话,她跟付小义说不后悔,也不相信。可真的不相信么?现实中的事虽与梦中那个话本的描述不尽相同,可那话本关于某一主题的事情倒是直到现在都未出错,那就是在祝之林与许吟秋二人的感情之事上。

他们的感情轨迹与梦中惊人同步,已变成了不是信不信的事,而是这些事已经真切的发生了。

就是阮思音不信,能拿出来反驳的理由只有一条,鬼神之说不可信。

她知道她心底怎么想的,绝不顺从那个梦。

但深究自己的行事心理,不断问起为何只敢做的便是以礼相待,连送他一件礼品都只能畏畏缩缩,想尽千种借口。从不允许自己逾矩。

终归还是怕的。

怕结局就像书中所言。

但昨晚上那段路程,沉香味道浇灭心火,拨云见日。

所有的虚幻之景都不如一个真切的相拥,就算前路是看不清的迷障,难道便要就此退缩?

她只是一个凡人,只相信手眼能触碰到的现实。

孟晓抱着换洗的衣物从床前经过,惊讶问她为何笑得这般开心。

阮思音眨了眨眼,道:“我没笑。”

孟晓看着她高高扬起的嘴角,担忧地去触碰她的额头,喃喃:“不会是发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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