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归

她对宫中的路一直不熟,这几年熟的也只有从宫门到慈宁宫的位置。

好在一直有位小太监在不远处守着,等阮思音过来时,低着头小声道:“带齐王妃回宫。”

阮思音退后了半步,让其在前方引路。

金黄色的夕阳一下子就从金灿灿转为昏黑,在宫墙上游走。阮思音放空心思跟在那小太监的身后,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直到宫道上行走的侍女太监都少了,一条长长的宫道上只余他们两人。

走了会,小太监在前面要推开一扇宫门。不知为何,那小太监垂着头,手刚放在门上,忽然无声地吓退了几步。

阮思音回过神,将这举止怪异的小太监盯着。

只见他忽然退后,弓着身子站在十步远之外,不敢发出声音。

阮思音疑惑了瞬,自行去推门。忽然听见声音从内里传来。

门已经开了个小缝,她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原来祝之宣在其内。

怪不得那小太监怕成那样。

阮思音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忍不住往门内一瞧,门缝窄小,只能看见祝之宣的身影,他手上抓着一个女子的手腕,手腕再往后,便看不见了。

阮思音认得这手腕,祝之宣抓的是许吟秋。

*

祝之宣神色凛然,道:“吟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要躲着我么?”

许吟秋强作镇定,但颤抖的尾音仍旧透露了她内心的不安。“陛下……民女如今,已经是嫁过人的,配不上陛下的……”

祝之宣冷笑,“你觉得配不上我,却能接受七弟?七弟何尝不是身份尊贵,你这话又怎么说得通?”

许吟秋吞吞吐吐:“我……”

祝之宣逼问道:“三年前你为了躲我,甚至愿意嫁给一个蛮人,现在吃尽苦头回来了,还是不肯看朕一眼,难道朕比那个蛮人还不如么?”他越说声音越低,紧紧捏着许吟秋的手腕,直让她痛得呻吟出声。

“朕再给你一个机会,来宫中陪我,从前的事朕既往不咎,你乖乖的在朕身边,朕保证,朕会对你比从前更好。”

“陛下……陛下,放过我吧。”许吟秋哭着道,“民女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求陛下不要再纠缠了。”

祝之宣的脸色沉的能滴水,语调消沉,不复方才的气势。甚至夹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颓然。

“……你给朕一个理由。”

许吟秋吸了口气,半晌答:“民女不爱慕陛下。”

阮思音想悄无声息离开,手从门上松开,却又听见一道门内的声音。

“皇兄,吟秋不愿意,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别为难她。”

阮思音僵在原地。

她蓦然转头。

门缝窥不见其他的,阮思音只能见着祝之宣。

祝之宣闻言猛地将许吟秋的手松开,后者无力跪坐于地,另一只纤纤细手覆上另一只手腕上的红印。

祝之宣在亭中走了几步,嗓音变成了个奇怪的调子,“七弟这话说的,朕是为难她么?”

“吟秋已经说过,她不愿意。”

“七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吟秋自小就喜欢你,如今她回来,满京城的人都会把她放在话头上,她不在宫中,难道要生活在你的王府里,等着全京城的人看她的笑话么?”

对方语气如同往常一般自然镇定,“皇兄不必担心,臣弟自然有办法。臣弟会倾尽所能,让吟秋过得开心,绝不会让外人议论她一分。”

“她最好的出路便是做女官,你要她在王府里,那又要以什么身份呆在你身边?难不成要她作妾?”

“自然不是。”

阮思音觉得,此时此刻好像在油锅里煎着。

祝之宣冷笑了声,“这么说,七弟是要跟弟妹和离了?朕早该想到,你随意找了个人结亲,不就是从来没有把这段感情放下。可就算如此,吟秋便也愿意同你在一起么?”

祝之宣阴沉着脸看向许吟秋。

许吟秋垂着头,细长的脖颈如同天鹅一般美丽,她没流泪了,话语也不再颤抖,平静应答:“……民女愿意。”

祝之宣闻言,半晌沉默,似苦笑似怪笑,“好好好,你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错过了这么几年,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几日后便是太后寿宴,荣贵妃安排在排云殿,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各式各样的珍贵贺礼一箱一箱的抬进了慈宁宫。

照太后的意思,阮思音不必早早坐在排云殿上,独留在慈宁宫清点礼品。

此举似乎不妥,阮思音不愿深究。

可有人偏来找她。

凡是聚众的宴席,张幼宁总要以各式样的理由出现在她跟前。她知道这个人只要能得到机会贬低自己,便不会错过,若是让她错过,多半晚上觉都睡不踏实。

阮思音体谅张幼宁长久以来的关切,她来时就默默听着,装作没瞧见便是。她嘴里吐出些毫无良善之意的词语,也都原谅了。

谁叫阮思音开了家胭脂铺子,在那里,张幼宁算是头等大户,次次来都比得上一个月的销量。她回回去看那家胭脂铺的账本,瞧见张家后头那个数额,对张幼宁的感情总是十分复杂。

“齐王妃原来在这,可真是让人好找。”

阮思音没搭理。

“王妃终于从静安寺回来了?处处不见您人影,还以为当真是出家当了尼姑,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张幼宁一瞬不瞬地盯着阮思音反应,后者恍若未觉她的到来,随手指挥着婢女搬动礼品。她脸色越来越黑,愈发有种山雨欲来的阴沉,旁人都知道张小姐不好惹,此景更是大气不敢出,搬动礼品的动作愈发小心翼翼。

本以为张幼宁会发怒,这人等了会,心情似乎又好了些,仰着头睨视阮思音,讥笑道:“王妃勿见怪,我来只是想提醒王妃,害怕王妃久居房中,不晓得时下的情况。吟秋姐姐回来了,你可知情?”

有太监挑来几个檀木箱子,瞧着是个大物件,阮思音连忙让人腾出位置,别把放在旁边的珍贵玉器碰碎了。张幼宁一双眼睛就像是长在阮思音脸上,她本以为听见许吟秋回来,阮思音一定会惊慌失措,哪晓得后者不说一点反应没有,反倒嫌她碍事,用手中的名册撇开自己,风轻云淡道:“让让,别挡路。太后的东西,坏了你可负不起责。”

气得张幼宁差些要破口大骂,幸而还记得此处是宫中,不能惹事。拳头攥得紧紧的,哼了声转头就走,没走几步又回头冲着阮思音喊:“你少装!吟秋姐姐一回来,在太后的庇佑下,就会和王爷成亲,到时候再也没有你什么事!”说罢气鼓鼓一撩裙子离开。

等她一走,阮思音像是累极,随意找了个躺椅坐下,把名册交给荣贵妃派来协助的得力女官,再不开口讲话。

那日许吟秋进宫,朱太后的确是生了好大一通气。阮思音回慈宁宫时,正碰见外出的紫芫,紫芫道太后身子不适,刚刚躺下。阮思音又问紫芫出门是做什么。紫芫不大自然答道:“……去瞧瞧许姑娘。”

朱太后还是不放心,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亲侄女,没做过什么错事,远赴北疆成为和亲公主,也是因为祝之宣的缘故。朱太后大抵知道其中缘由。

许吟秋那晚没有出宫,就在一处偏殿休息,不知何缘故身子发热,睡不安稳说胡话,半晚上还传唤了太医。

这事情紫芫待告诉朱太后后,朱太后不顾劝阻也大晚上去了偏殿探望。两者见面难掩情绪,不由得相拥而哭。

许吟秋一连在宫中住了半旬日,出宫那日阮思音正好也在慈宁宫,祝之林也在——去接许吟秋出宫。朱太后很是依依不舍。

阮思音靠在躺椅上,面前一株芍药开得极好,她望着那芍药出神,心里面翻来覆去想的全是祝之林的身影。

从小到大她不是一个浓烈的人,从来没对什么东西产生过深厚的感情,但为何就是忘不了小时候在齐王府的事,她也搞不清缘由。只是明白,每每想起祝之林的身影,心中总是被一团棉花包裹,轻飘飘的,看见他的时候就想要朝他走去。

难不成当真是命运使然?

她追踪缘由,就像是这个梦,莫名其妙毫无来头,为什么她会梦见这个梦,为什么会对祝之林产生这样绵绵无绝期的感情。

她不明白,难道是因为根本没有答案?

可若是她当真撞上了这无法剥离的情感,为何又要在梦中提前告诉她这份感情是没有结果的?

先前许吟秋还没回来时对于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并不像眼前这样慌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明白自己的感情,也知道该怎样做。

那时候她是不屑的,现在却不了。

还是太自以为是了,她以为她的目标都是围着祝之林一个人,但其实不是,一个人,一个群体,一个环境,缠缠绵绵早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丝线将每个人安排在不同的轨道。

从前阮思音只能看见其中一个影子,却又固执地故意忽略,等到终于来临的那一刻,这些非一日之功汇集形成的感情——青梅竹马,幼时玩伴,太后的侄女,才晓得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她能轻易撼动的。

譬如今天。太后要给许吟秋的回归一个漂亮的开场,竟然选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一直筹备这次宴会的阮思音,却从未得知。

心里面沉闷着一口气,根本找不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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