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结尾

他手中夹着一粒棋子,回想道:“朕记得你父亲棋艺很是了得,若是你从你父亲那学得一两点,也足够了。朕同吟秋一起长大,她的情况我是清楚的,应当高不过你。今日正好,你同朕下一局,朕来看看你水平几何。”

在祝之宣的注视下,不知为何,胸中的浊气渐渐沉淀,阮思音沉静下来,动了动身子,每个关节都沉积着铁锈,她走至棋局面前坐下。

从棋盒中拿起一字,没做思考般落在棋盘上。

“大晚上的,为何要在无人处约吟秋见面。你不知道她怀了孩子,晚上寒气重,真是一点也没为她着想。”两人一边下棋,祝之宣语气带着轻微的埋怨,似乎是随口说起这件事。

阮思音垂目不语。

她根本不知道许吟秋怀了孩子,自许吟秋回京,对外宣称的一直都是故城落水,身体不佳。闭门不出,原来是在养胎。这消息阮思音不知道,大部分人不知道,但眼前人一定清楚。祝之林也清楚。

这孩子是谁的,阮思音脑海中划过那个泛着青草味的小羊角。

算起时月来,孩子应该是耶律齐光的,他们在故城相见,许吟秋从荒山上离开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按说耶律齐光铁血手段,许吟秋再难逃离,他为何答应放手?既然已经分离,几个月相安无事,现在为什么又决心追回?

几个月前祝之宣名义上是因为平定边塞动乱去的故城,前几日边塞又起动乱,时机怎么会这么巧妙?

她知道许吟秋的心意,她在耶律齐光那受尽伤心事,决心回到京城。她带着这个孩子,不想让这个孩子过苦日子,所以要给这孩子一个身份。曾经她不屑于去做的事如今都不得不做。她遇到困境,祝之林定然要挺身相助,要安稳她往后的生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齐王妃的名头最适合不过。

他二人本就心意相通,阔别多年,相见恨晚。许吟秋入主齐王府,是各方都如意,水到渠成的事。

所以一切早已注定,只有她还以为尚有可能。

“这下好了,吟秋的孩子没了,七弟跟你之间便没得谈了。他虽去了军营,此时应当也收到消息了,过不了几日就能将军营中的事情忙完,到时候他回来,你又该怎么同他说呢?”

祝之宣手执黑子,微微偏头看着对面。

阮思音眼下乌黑一片,眸中没有一分光彩,安静得如同一尊死人一样。

良久对面的人眼珠动了动,眨了眨眼看向他,对祝之宣道:“臣妾有一事,想问问陛下。”

“弟妹尽管问便是。”

“陛下当真喜欢许姑娘么?”

祝之宣眼神在棋盘上扫了一圈,才回:“那是自然。”

“那陛下为什么还要害许姑娘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许姑娘因此死了呢?”

“……”

“弟妹在说什么傻话?”

漂亮的眉眼抬高,他风轻云淡地回:“朕还没怀疑到你头上,你倒先怀疑起朕来了。吟秋一死,你王妃的地位便坐的稳稳的,从前你帮我,趁机陷害她,不是一直如此?现在又跟我装什么无辜。”

祝之宣嘴上不愿承认,但两人皆知对方已经知道真相是什么。

那瓶由胡商手抖洒在信件上的精油,在从工厂拿到商铺验收的路上,被人动了手脚。

许吟秋不是过敏,那这香为何偏生对许吟秋起作用,而阮思音一点反应也没有?里间掺有麝香,许吟秋是孕妇,这麝香闻久了会让她滑胎,但对阮思音没用。

事情发生后,阮思音找人验过精油里的东西,她当时察觉出里面的不对,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偷着去查,麝香昂贵,认识的人极少,民间几个普通大夫根本没闻过麝香的味道,只用技法验证其中的毒性,答曰无毒。

她觉得奇怪,还以为真是过敏的缘故,后来遇见傅明楼,他把阮思音放在商铺留存的那瓶精油拿来闻了闻,感慨说出阮思音真是财大气粗,小小香膏竟然要加麝香。

傅明楼从小泡在钱罐子里长大,识货。

那时候已经是秋狝将近。

她在树林中邀请许吟秋一事。

就算是危险,但狩猎场遍布贵人,山内外几圈都是军营看守,想要混进去一个杀手难上加难。

阮思音在树林中遭到刺杀,用尽全力才堪堪逃脱。究竟是谁?能够逃得过禁军守卫,能够在狩猎场堂而皇之杀人。

耶律齐光既然知道她的商队,为何一直没来找她,直到前日才托她送东西给许吟秋,当真是耶律齐光在荒山上就发现了商队的存在?还是有人既能联系耶律齐光,又能联系阮思音的商队,从中做推手?

阮思音平静地看着眼前人,祝之宣泛着浅色的眸子微含笑意。

笑意深处是戏耍一切的高傲和无情。

皇城深宫,那把肆无忌惮推许吟秋入水池的黑手……

以爱为名的借口,把一切污水都泼向她,到底是什么目的?

阮思音看向棋盘,局势不明。

她落下一子。

祝之宣没有掉以轻心,随后落下一子。

风过无声,一局棋缠缠绵绵,二人具是拼尽全力,一方小天地内只余棋子落下的声音。

黑白两色交错,铺满整个棋盘。

最后是两人具沉默于盘上战况。

祝之宣抬头笑,“平局。”

他活络手腕,淡声道:“知不知道跟朕下棋的时候,不能赢的,还这么认真,小心惹得朕生气,朕治你的罪。”

阮思音深吸口气,低语:“多谢陛下,臣妾受教了。”

*

阮思音出了皇宫,在宫外好几日。

许吟秋再没回碧曲楼。

*

她后来在郊外散心,骑马走在山岗上,望着空旷的风,漫漫回想。

祝之宣想要什么,从一开始就清楚明了。

在蜀中时,她就亲口告诉过祝之林,两人的婚约是为了躲避帝王猜忌。

北上防亓丹,先皇将军权交给了祝之林。

祝之宣一直忌惮的就是这个。

他想要军权,但祝之林在京城中声望很高,不能直接剥夺。祝之林少年建立军功,一路参战走到握紧军权,朝中大大小小的武将,老臣,无不与他情谊深厚。

一个亲王掌握军权,叫祝之宣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是如鲠在喉的事吧。

太尉要将他的女儿嫁给祝之林,便是要巩固政治关系,祝之宣身为太子,自然不能接受,他坏了许吟秋的清白,逼迫她远走离京。

等她回到京城,祝之宣已经成了皇帝,时事易也,玩法也变了。

祝之宣里应外合,把阮思音耍得团团转,实则都是为了今日。

以各种手段,甚至耶律齐光的示弱,逼迫引诱许吟秋离京,等故城人员到齐,一幕大戏上演。

许吟秋是饵,他要在两军对阵面前射杀许吟秋,让耶律齐光开战,等到战事挑起,或者说等齐王出错,罪名加身,杀将收兵权。

她只是一颗小小棋子,直到今天才窥见冰山一角。

祝之林远比她知道的多。

他该讨厌她吧。

毕竟很早之前,就已经多次告诫过她,这些事她不能掺和。

她每一步都没听。

被一场梦蒙蔽双眼,还以为这是什么俗套感情。

还以为只要争取事情就能出现转机。

*

许吟秋离开了,京城非常之地,不是她能呆的。

阮思音知道消息的时候在王府看账本,这件事紧接而来的消息是祝之林会在故城接她。

祝之林提醒过她,那他便是知道祝之宣到底在耍什么手段。

但明知这是一个陷阱,却心甘情愿跳进去。

因为不能忍受许吟秋受到伤害。

老单在故城帮她打听,情报一日一日传回王府。

“许姑娘已经到了故城,王爷正在陪她。”

“耶律齐光在边塞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目测有五万人。”

“陛下圣谕,按兵不动。”

……

*

阮思音跟付小义说要去故城,付小义疑惑,“故城正危险呢,老单传回来的讯息你没看么?”

阮思音借口说,“正是此时危险,马场的徐老板要贱卖存货,正巧我们需要那些东西,有这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付小义还是犹豫。

他觉得太危险了。

阮思音跟他信誓旦旦地说,朝中有消息,按兵不动,这仗打不起来的。

徐老板现在不知道,要贱卖草料,等过几日风声过了,错过这个时机就不好了。

付小义便说要去那就让他去。

“小宝不是生病了,在家陪陪他吧,孩子小,你在嫂子才安心些。”

两人讨论这事,傅明楼正好过来。

他与阮思音关系越来越密切,有事没事都上这来找阮思音。这铺子位置好,去哪里都容易经过,傅明楼每每途径都会让人把马车停下,他去铺子里逛逛,瞧瞧能不能碰上阮思音。

在楼梯上听见两人谈论故城的事,他边上楼边问道:“谁要去故城?故城不安稳呢。”

付小义跟他解释了缘由。

傅明楼蹙眉,不赞同问阮思音:“你要去故城,为何?我从张明仪那可是听说……”

话没说完被阮思音一个眼神止住了。

他识趣地转了话题。

等付小义一走,傅明楼神情严肃地问她:“你去故城做什么?”

“做生意。”

“别蒙我,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圣上和齐王的争锋不是一两日了,你何必把自己搅进去。你喜欢他,是一回事,可这是另外一回事。别去,没有好下场的。”

阮思音沉默。

傅明楼生气了,“最重要的是能够独善其身,你以为自己在做好事,王爷会这样想么?你过去也只能是添乱!”

傅明楼越说话越多,到最后简直苦口婆心,言语间恨不得要将阮思音绑在京城,不让她离开。

“傅兄,多谢你几次相助,思音感激不尽,但事情终归要有一个结尾。当年王爷拉了我一把,这些年也都是王爷帮忙,我才能够在这里跟你见面,我还不了他什么,但他身陷险境,我也知情,就没有道理不去。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打定主意了。”

“感情的事难说谁负了谁,你我都是商人,商人看重利益,那便只谈利益,事情都会简单许多。”

她说着起身,“我还有事,就不陪傅兄了。”

傅明楼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

阮思音走了好久,风把窗扉吹得噼啪作响。他绵长地呼出胸口的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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