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遥的脸色完全变了,她没有想到开霁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谢久淮的身份。
但当着他们的面,她不能显得太过慌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久淮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他问开霁。
“自然是在北地,”开霁毫不犹豫道,“我很清楚地记得我见你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久淮盯着他,安静地听他说话,却没有料到开霁说了这句以后直接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怎么不说了?”他反问。
开霁竟然还跟他谈条件:“你要是想知道的话,那带我回北地后我再告诉你。”
谢久淮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开霁熟悉这种眼神,这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才会有过的狠厉,他假装没有看到这个眼神。
“我回北地有要事,并非单单为了我自己。”
“我如今还未确定要回北地,此事还要再议。”谢久淮没有明确答应他的事情,但这句话对开霁来说也足够了。
他也只能先接受这一事实。
开霁没有在侯府留太久,与谢久淮说清昨日他在平康坊的所见所闻后,他很快就从正门离开。
只是侯府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从正门离开之后转身去了惜归楼。
刚刚在书房中,姜念遥听出了他的暗语,在他离开之后也去了惜归楼见他。
两人在三楼见面。
“你还有什么事没有说?”姜念遥一进门就直接开口问他,显然她不打算在这里耗太长时间。
开霁小心翼翼开口:“昨日我又去那地方看了眼,桑泰不见了。”
“他没死。”姜念遥看起来毫不意外。
“原来你早就知道。”开霁看起来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当时是真的想杀了桑泰。”
姜念遥没说话。
开霁说中了她的心思,若是她当时真想杀了桑泰,她就会直接往他的心口捅一刀。
是她下意识放过了桑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捅刀的那一刻她忽然感到害怕。
仿佛她面前的人不是桑泰,而是当年的江不回。
姜念遥心想,不知道桑泰到底逃去了哪里。
她一想起桑泰,所有过去糟糕的回忆就会充斥她的全部思想。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
她不想再提桑泰的事,索性将话题从桑泰换到别人身上。
姜念遥浅浅看开霁一眼:“你什么时候在北地见过谢久淮?”
开霁没有将此事瞒着姜念遥,只是让她保证不会将这话告诉谢久淮。
“在北地的时候,我之前告诉过你,我曾经阴差阳错被带入北狄军营。”开霁慢慢讲述过去,“我在那里被很多人欺负,我甚至差点被他们杀死。后来是我的救命恩人救我离开北狄军营。逃离军营的那日,我在山脚下见到了一个骑在马上的少年人。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问我北狄王伏真住在何处,我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北狄王帐的位置,并向他指了北狄军营的方向。”
“后来我得知伏真身死,我便一直将此事记在心里。但我记不清那少年的面容。直到今日我又仔细看了看谢久淮,这才想起原来他就是那个骑在马上去寻找伏真的少年。我想当年他在谢家军营应该就对伏真充满愤怒,想杀了他,却没料到被人捷足先登。”
姜念遥听到这里,脸色慢慢缓和,有些不理解地问:“捷足先登这是什么意思?”
开霁应是误会了当年的事。
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这点,耐心解释一遍:“你忘了吗?伏真是被一个将士带着三十士兵杀死,那人肯定不是孤身前往军营的谢久淮。我想谢久淮赶到那里的时候,伏真应该已经死了。”
姜念遥继续望着他:“既然是被将士带兵所杀,为何这些年来我们都没有听说伏真到底是被谁所杀?而以为伏真是暴毙而亡。”
开霁一时间愣住了,半响后才缓缓解释道:“自然是北狄人的谎言流传太广。而且那些将士既然去北狄军营杀了伏真,应该也无法活着离开那里。死无对证,北狄人自然想怎么说谎都可以。”
他还仔细向姜念遥解释:“北狄王被人杀死,此事若是在北狄传开,会动摇军心。”
听到这里,姜念遥没再说别的。
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看来开霁是真的相信他所听到的便是事实。
她稍稍安心,即便过段日子开霁真的将当年的事告诉谢久淮,他的话也只会误导谢久淮,让他以为当年伏真是被旁人所杀。
姜念遥心里清楚,开霁的这种说法也应是北狄人自己编造的,只是这个谎言没有流传开。
如今北地战事吃紧,若是此时谢久淮恢复记忆,不知是好是坏。
姜念遥又想起桑泰在那封信中对她的威胁,脸色变得不太好。
桑泰这几日所做的事就如同一个谜团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姜念遥一直没有想清楚他做这些事的目的,也不知道他受伤后会选择躲在哪里。
姜念遥想不通此事,只能先将此事放一放。她不能出门太长时间,于是起身向开霁告辞,让他多多保重,不要随处乱逛,免得惹祸上身。
“多谢你的提醒。”开霁也站起身。
“姜念遥。”
就在姜念遥要转身离开这里时,开霁叫住她,眼神中有了试探之意:“我想多问一句,你为何会对北地的事如此感兴趣?你是不是去过那里?”
姜念遥的神情很平静,没有被这话冒犯:“我的夫君谢久淮在北地出生,也在北地长大,北地就像是他的故乡。况且他将来还有可能还会再回去,我再想要多了解那个地方。”
“你说的有道理。”开霁被她说服了。
这日,谢久淮还未接到皇帝让他前往北地的命令,一切都未确定。但很快隔了一日,谢久淮清晨被叫去宫中面圣,再回府时,他开始着手准备去北地的事宜。
听说北地的战事吃紧,夏国一连败了三仗,甚至差点丢了一座城池。谢久淮被派带兵前去援助北地。
除了此事以外,谢久淮去北地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防着武延在夏国被杀一事流传出去,激起北狄人的怒气。
得知消息的当日,姜念遥也开始准备行囊要去谢久淮一起前往北地,但她的提议被谢久淮断言拒绝。
“若是往常我不会阻拦你,”谢久淮望向她的目光晦暗不明,“因为你只要在北地,谢家就能护住你。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战事四起,还不知道战况到底如何,你去那里实在太过危险。”
“别说去北地,”许是察觉他刚刚的语气太生硬,谢久淮的声音缓下来,“这段日子京中不太平,你在京城也要万事小心出门做事一定要带着侍卫。”
“那如果我执意要去呢。”姜念遥仰着头看他,面无表情,没有丝毫退缩。
她以为自己会在今日和谢久淮吵一架,或许还能将这处院子闹得天翻地覆,但她没想到这场架根本没吵起来。
谢久淮一抬手,几个侍卫立刻从暗处出现,关上门,把手整个院子,连只鸟都不会放进去。
不只是谢久淮不同意她的决定,连赵清和谢清韵以及谢家的几个的姐妹们也来这处院子,围坐在姜念遥的身边,与她一起交谈聊天,总之就是不让她出远门。
姜念遥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久淮的身影在院门口远去。
“谢久淮!”姜念遥急急忙忙跑出屋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谢久淮转身,目光淡然地看向她。
“怎么了?还有何事?”他问。
“万事小心。”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姜念遥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记得让谢久淮一切小心,“不要轻信于人。”
这两件事,是她三年前在北地学到的最大的教训,她满心只希望着谢久淮能够平安回来。
两人站在院门旁,一时间安静下来。
谢久淮凝望着她的眉眼,心中忽然涌出难以割舍的眷恋。这种思念难以克制,也没有缘由,在还未分别时就已经牢牢控制住他的心。
他轻轻点头,很认真地应了声:“我记住了。”
姜念遥知道,藏在那双满是冷意的面容下的,是很温柔的一颗心。
为了让她安心,就连姜欣媛也来特意来陪她聊天。
“姐姐,你放心,这些日子我帮你多打听北地的战事,保准你能比京中其他人都先知道北地的消息。”
姜欣媛仿佛比谢久淮还不放心,生怕她一个不留神,自己的姐姐就跟着偷偷离开京城,因此这一整天没别的事,目光一直跟着姐姐走。
等到夜里,姜念遥哭笑不得让她赶紧歇下睡觉,姜欣媛却仍旧睁着那双大眼睛看她。
等到谢清韵也来到这里陪姜念遥,有了旁人帮忙看着,姜欣媛这才同意先去沐浴,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却听到外面窗子下传来窃窃私语声。谈论声很是热烈,仿佛完全忘了此时已经是深夜。
“你们在说什么?”姜念遥走到窗边,开口问道。
外面的谈论声顿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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