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息在屋中急忙寻找并不存在的密信的时候,姜念遥和谢清韵已经到了卢傲梅所住的院子。
谢清韵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走起来轻车熟路。她与卢傲梅两人是在宴会中认识的,她们虽然性子迥异,但意外投缘,谢清韵来找卢傲梅借过几次书,每次都及时归还。
谢清韵带着姜念遥到了卢傲梅的书房门前,仆从前去通报,又快步走回来,引谢清韵和姜念遥走进去。
姜念遥走进书房,静静看着书房的装饰。
从迈入卢府之后,姜念遥就已经感受到卢家人治家严谨,颇为重视学问。尤其是进了卢傲梅的书房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满架子的书籍,整洁有序,整间屋子弥漫着浓墨的气味。
屋中站着两人,很是安静。站在左边的便是卢傲梅,因为身量太小,她正站在矮凳上,板板正正在书桌边写字。她的一旁站着一个精瘦的老者,背着手,正仔细看卢傲梅写字,面容不苟言笑,带着威严。
这老者正是卢太傅。
谢清韵一见他也在这里,步子顿了下,小声与卢太傅问好,又向卢太傅介绍自己的嫂嫂姜念遥。
姜念遥也笑着与卢太傅问好。
她曾见过卢太傅,十五岁那年,她一首咏春诗名动京城,卢太傅也曾当众称赞她写的诗句。
姜念遥虽然未与卢太傅见过太多次面,但她熟读卢太傅的文章和诗集,知晓此人的性情。他性格正直,但并非不懂变通之人,他为官三十余载,经历了三个帝王,极能揣度君王的心思。
姜念遥今日陪着谢清韵一起来卢家,正是为了找卢太傅。
只不过当下这屋里还有两个孩子,也不知卢太傅对卢颖悟一事的打算,姜念遥没有贸然开口。
谢清韵说完话,随即轻轻走到卢傲梅的另一边,当着卢太傅的面没敢再多说话,踮着脚静静看她写字。
“清韵这几日也开始在家学念书了吧,”卢太傅见到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是慈祥地笑了,“要不要来和傲梅一起习字?”
谢清韵立刻惊惧地摇头:“不用啦,卢爷爷,我今日来就是好久没见傲梅,想她了,和她多说几句话。”
听到她的这句话,卢傲梅这才顿住笔,侧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她看到谢清韵手中没拿之前她借给她的那本书,直接问道:“那本书你看得如何?可否看懂?”
“自然看懂了。”谢清韵把空空如也的手摊开给卢傲梅看,“刚刚遇到了卢伯伯,他说他会把那本书给你,我便将书交给了他。”
她顿了顿,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我想,许是卢伯伯也想看那本书。”
卢傲梅疑惑地听完这话,又仰头看看祖父,见祖父的神情如常,心中安定下来,看来父亲将那本书要去,并非是又一次不满她念书。
把书还回来便好,卢傲梅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
谢清韵很爱惜书籍,看书时总会小心翼翼,连书页也舍不得翻,每次翻页如临大敌,生怕折损。
这也是卢傲梅愿意借书给她的原因。
卢傲梅很快就练完这页字,卢太傅虽然平日里严厉,但在有人找卢傲梅来玩时也通情达理,没再让她写别的,允她去陪着谢清韵一起看昨日她在院中发现的一只兔子。
卢傲梅点头,慢慢走下矮凳,看向谢清韵:“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兔子?”
“当然啦!”谢清韵高高兴兴地跟着她一起去看兔子。
两个孩子走出这屋,屋中只剩下卢太傅和姜念遥两人。
卢太傅没有看她,走到桌前拿起笔批注卢傲梅今日所写的字,他书法极为出色。卢傲梅启蒙后一直跟他习字,虽说因为年纪小,还未学到风骨,但已经大致有了那副样子。
等改完卢傲梅今日的习字,卢太傅这才放下笔,开口:“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
“正是,我今日来找太傅,是为了卢颖悟的事。”姜念遥开门见山,不愿再兜圈子耽误时间。
卢太傅并不惊讶,但还是感叹一句:“这种时候找上门来,倒是少见。”他也知晓旁人此刻对卢家避之不及,怎么会主动掺和这件事。
他又问:“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定远侯府的意思?”
“是我自己的意思。”姜念遥看着他,目光平静,“武延是被北狄人所杀,若是平白无故将这罪名推到夏国人身上,再起战事,这对夏国的百姓是无妄之灾。”
姜念遥没想到她说完这话后,卢太傅神色中并没有任何惊讶。
她以为任谁听到杀死武延的犯人是北狄人,都会感到惊讶。
可卢太傅的反应与她所想的全然不同。
她沉默半响,轻轻一句:“我以为你会担忧卢颖悟。”
“自然担忧。”卢太傅缓缓说道,“他牵扯进凶杀案,我怎么会担心她。”
只是这几日皇帝被北狄起兵的事惹得焦头乱额,武延被杀一事他亲自过问,让刑部放手去查。他若是在此时冒失地连同百官去给卢颖悟脱罪,只怕会惹怒皇帝,得不偿失。
他也不信卢颖悟会是杀人凶手。
“你既说武延是被北狄人杀死,你可有证据?”
“是。”姜念遥没有犹豫,她早就猜到卢太傅会问她此事,她也早已决定好自己的回答。
“武延在那日上午已经被杀,杀他之人是中午在客栈冒充武延在伙计面前现身的人。那人腹部有一处刀伤,伤口很深,哪怕离京,他也逃不远。”
姜念遥还将桑泰藏身的那边住所告诉了卢太傅。
卢太傅一直很平静地听着,目光沉沉。
如姜念遥所料,他并没有问姜念遥为何会知道这些事,而是直接开口道谢。
他又问:“不知那犯人和薛家是否有关系?”
姜念遥心中一惊,没想到卢太傅如此敏锐。
但她不知桑泰与薛家到底有没有直接联系,见卢太傅的神色,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卢太傅已经从旁处知晓了这些事,他知道京中有北狄的细作。
姜念遥看着他,答道:“太傅想必已经有了答案。”
卢太傅的目光中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姜念遥的心安定下来。
她想,卢颖悟真是要庆幸他有一位好祖父。
两人这才说完不久,谢清韵与卢傲梅又回到书房中,两个孩子突发奇想要开始画画。
她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姜念遥安安静静地陪着谢清韵,看她在纸上随意画画。
她们没有在这里待太久,不过离开时,卢息又在府中出现,看向她们的眼神竟多了几分哀怨。
姜念遥没明白他这眼神的意思,但也没有开口问,只当是卢息因着儿子卢颖悟的事发愁。
等到离开卢家回到国公府,时辰已经不早,安康现身走到姜念遥身旁。
“世子夫人,今日的那封信应该已经到了世子那里。”
姜念遥略一点头。
她本以为事情能顺利解决,只是世间万事瞬息万变,事情结束的缘由来得莫名其妙。
这天夜里,姜念遥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开始以为是因屋中没有谢久淮,她不习惯,再后来以为是身子不适。
直到第二天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时,姜念遥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的心一直在隐隐不安。
翌日一早,姜念遥听到安康向她传来的的消息。
消息有二,其一是北狄暂时撤兵,传言是他们那位失踪多年、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大殿下现身。北狄即将举行大殿下继承王位的仪式。
其二是薛寄儒在薛府中自缢身亡,死前留下遗书,称北狄小王子武延是被他所杀。
这两个消息震惊了整个京城。
同样也在这一日,谢久淮收到了姜念遥的信。
不过他比姜念遥更早得知北狄撤兵的消息,早在前一日深夜,他已得知北狄撤兵的消息,连夜叫来齐洪和张冶二人。
他们日夜兼程往北地赶,即将到达要去的城池,疲惫已经让齐洪双目通红,面色疲惫,连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张冶眼下也露出青黑色,勉强忍住哈欠。
不过谢久淮倒面色如常,那双如浓墨般深幽的眼睛盯着人时,总是充满压迫,让人不寒而栗。
“世子,有何吩咐?”齐洪走上前问道。
“北狄虽已退兵,但你们要带着部队按照计划去守城。”谢久淮向张冶和齐洪吩咐完,又在部下中挑了几人,“这几人随我离开这里,今夜就走。”
“那个开霁……”齐洪问那个一直跟随他们的少年。
谢久淮明白他的意思:“同我们一同来北地方的开霁还有梅不危,他们若是愿意,随着你们一同去便是,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世子不同我们一起去?”张冶神情一愣,这话脱口而出。
若是平日里,他不会多问这一句,他向来听世子的吩咐,不会多问原因,也不会多问世子的行程。
只是连夜的疲惫让他松懈心神。
谢久淮并未生气,只解释一句他还有要事在身,但没有透漏他到底要去哪里。
实际上,他即将要去北地的夕月市镇。
他仍然记得此前在翰林院看到的那本北地风物志,也记得自己就是在看到记载夕月市镇那一页时受到刺激昏迷过去。
这些日子,他耳畔总会回响一道听不清的声音,那道声音一直让他去夕月市镇,让他去看看格桑花。
他想,或许那个地方就藏着他三年前丢失的记忆。
谢久淮想到怀中藏着的那支格桑花玉簪,心中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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