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公寓门口，棠泊已经感到好多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让她好好睡了一觉，用力舒展身体，她的目光从巷口的摊位上一一略过。
说真的，她是否有些太过不负责任了？
再一次自我鞭策，她讪讪触碰侧脸。今天很繁忙，她早上也尽到了探望兄妹俩的责任，可连续缺席两天，没进行例行谈话与日常关怀，总觉得良心不安。
谜团还未解决，她总要端正态度。
用新鲜的津贴抱回热烘烘的面包，顺带买了点煮熟的海货，她艰难爬上楼梯，摸出钥匙顶开门。
奥可和赛琳果然已经乖乖趴在书桌做功课。印刷技术早在两百年前推广开，普通人家也能接触到纸制品，但无法掩饰教堂的大方，他们抱着的厚重书籍，装帧精美、油墨服帖，甚至还有版画印刷。
当然，两本书都有明显的翻阅痕迹。
“这是教堂发的吗？要不要付钱呀？”棠泊与两人打了个招呼，切好面包，蔬菜汤奢侈地撒上些科利尔干酪，配上一碟咸猪肉，不管是对棠博士还是当今时代的人们，都是还算丰盛一顿。
奥可趴在桌子上调整盘子细节，被赛琳拍了下手，老实坐好了，“不要钱，我们只能借阅一段时间，所以要抓紧时间看完，它们以后还要交给下一批孩子呢。”
嚼着面包，赛琳担忧地望向棠泊苍白的脸色：“姐姐，我们可以吃燕麦粥，我听说它便宜而且更健康，这样你就不用工作得这么辛苦了。”
棠泊笑着摇头，“放心吧，工作不累，我攒下的钱还够这么吃下去。”
说话间，她想起圣堂那出乎意料随和且大方的态度，利珀卡与金帕都要经历繁杂的汇报，她却能在领到补贴后立刻回家休息。
当时那位主祭只是定定看着她，甚至还开口关心她的健康，而不是将这些当做可疑的把柄。
大体上有一种被额外照顾的感觉，有些奇怪。
不过，赛琳的话让她下意识计算起手头的积蓄，当初她在屋子里总共翻到800奥元，黑诊所一卷绷带要卖30奥元，而今晚购买的全部食材共计27铜，在这一刻，她才深刻意识到克拉克医生在死神结社庇护下开的诊所有多黑。
当然，两次任务的津贴让她又成功入账30奥元，这儿只有金属铸造的硬币，奥元是银质的，铜元则是铜制。
30枚银币堆在一起非常可观，按照一奥元等于240铜的算法，她还真是拥有一笔可观的财富，并且这笔财富还会因为执法者收入不断飘高。
她又想到，前提是能力者的额外消耗也以铜为单位计数，她心中突然浮现种不妙的想法，顿时感觉又有了财务危机。
总体来说，钱总是不嫌多的。
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奥可立刻跳起来，通过外视镜看来人，“原来是薇拉姐姐。”
棠泊好奇回头，薇拉.考夫曼从打开的门后挤进来，抱着一堆慰问食品，“你可总算回来了。”
她拍拍胸口：“你去了一整天，我以为你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势。”
薇拉仔细上下打量棠泊，确定没有明显的伤口后松了口气，虽然负责的执法者再三向她解释说没有人受伤，但整整一天一夜没有见到棠泊，她还是担心。
薇拉穿着件古朴的棕色外衣，配了件黑色的丝绸宽檐帽，这让她显得风尘仆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结束了一天的任教后，她拎着新鲜的食物跨越小半个城区，为了照顾朋友的家人。
万一棠泊今天依旧不能回来，她带来的食物就派上大用场了。如果回来了，那更好，这能充当惊吓后的安慰，毕竟危机可是在她的房子里发生。
“没事就好，这两天我忙得可真够糟的，不过，所幸我任职的大学离这儿并不远，我已经决定搬来这儿居住了。”
棠泊意外看向她，“听你的意思，这儿不够方便。”
归拢薇拉带来的牛奶与肉食到显眼位置，这时代还没有冰箱，要尽快把它们消耗掉。
摘下帽子，薇拉清清嗓子：“是的朋友，可谁让我的梦想就是住在满是书籍的屋子里呢，这儿虽然离学校并不过分近，但离其他地方也都不过分远，我不想再搭两小时的马车到废弃造船厂等待教学了。而且，附近有场很大的集会，我要参加哪儿的科学展示项目。”
好吧，棠泊很快想到，拥有一位热情好心的邻居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她注意到提到集会时薇拉眉目飞扬，好奇询问：“集会是指什么？”
薇拉：“你没参加过吗？这有些奇怪，简而言之，在每年「孕育智慧」的升神日，科学发展协会要征集本年度的发明、发现与创新，据说其中被神明认可的研究者能得到女神的一丝明悟，庇佑她们灵感不断。”
听起来真是巨大的诱惑啊，棠泊下意识衡量一丝明悟能带来多久的灵感，那可是灵感！其中真的没有心理作用参与吗？
“你这幅表情，”薇拉挑眉，“要不我申请一张邀请函给你？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去竞争了，那些学者为了这个盛会已经疯狂了，据说印刷厂的机器因为过热报废了很多零件，却还有源源不断的论文投递过来等待印刷，科学、文史、民俗…天哪，明年我的学生估计又要多出不少必修知识。”
赛琳津津有味听两位姐姐讨论，突然举起手抢答，“以姐姐的智慧，只要她愿意投递，我相信一定能收获女神的目光的。”
“是吗？看来我还不够了解她哦，”薇拉十分捧场，“我只是说，今年时间有些来不及，如果能提前了解规则，准备下一年的集会，成功率更高。”
“哈哈。”棠泊拒绝加入商业吹捧，十分习惯地轻捏了捏赛琳肩膀，好像之前做过很多遍。捏完她自己都愣了下，她明明很少与孩子们相处，也确信自己并没有这样的习惯，就好像是一种条件反射？
愣神间，两人幼稚争吵几句，眼看轻易不会结束，奥可便把人拉走去一旁看书了，薇拉意犹未尽似的叹口气，“如果我的学生们也像这样活泼就好了，真有趣。”
兀自感叹完，她又拉回话题，“对了，说到集会，今年民俗学会又要大规模招纳年轻人了，我在想要不要凑个热闹。”
“为什么？”棠泊发觉自己能说的话十分贫乏，只能做个合格的倾听者。
“也没什么，我不是已经通过智慧圣堂学习了吗？其实在最初我是打算进入民俗学会学习，你知道的，在我们的国家，神秘知识是不被允许向平民流通，这是不稳定的力量。
但各种学会组织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女神并不会特意阻止。而这个民俗学会是每年招纳人数最多的学会，它恨不得把所有感兴趣的年轻人都拉进去，只是终归不如圣堂正统。
现在我已经加入了圣堂学习，但是又听说学会最近又发现了一处有趣的项目，和我的专业很相符，他们还来邀请我加入。”
“唉，伤脑筋。”薇拉不知从哪里摸出来自己的兔子，火红的毛发和她的头发交相辉映，照得屋子都暖和不少。
“慢慢考虑，”棠泊本能觉得这学会怪怪的，既然别人都爱惜羽毛不轻易招人，它如此主动，很不和谐。
“嗯，我知道，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它每月会给会员发放20奥元的研究费，好心动啊。”
棠泊再一次被动意识到了自己的财富，她试探着开口，“大学教授的薪酬不低吧？如果冒犯，我们可以略过这个话题”
“没什么可冒犯的，”薇拉表情苦涩，“学校为我提供了一个研究的地方，有完善的典籍收纳体系，但薪酬着实吝啬，我一周只能拿2奥元，这已经是我的学生半个学期的学费了。
有的时候我怀疑世界为何如此割裂，学会竟然能大方地拿出20奥元，让我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贫穷。”
“嘶。”棠泊震惊，这个数字太小了，按这个标准，薇拉的月薪为9奥元，而她一次任务是15奥元，其中没有什么陷阱吗？
她沉吟片刻，还是决定问出来，“据我所知执法部一天的薪资就高于2奥元，我以为大家的工资至少不该如此……低。”
薇拉：“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你是刚毕业的小朋友，你平时成熟得简直不像话。”
她并不觉得尴尬，“实话说，金钱正是我想要成为启示者的理由之一被女神光辉笼罩的位置就是比别处富庶。在西奥兰，「孕育智慧」的力量主导日常生产，「惊醒风暴」的力量作为辅助，你知道两者结合能创造多么大的财富吗？”
“在海面上航行无阻意味着贸易成本极低，而我们的研究者又是数量众多且富有智慧的，这些人创造的财富大部分可不会流向平民。这样看起来，处于力量体系内的执法者当然待遇丰厚。”
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可是执法者的死亡风险也是最大的，没有人知道异教徒会带来多大的灾祸，没有他们，我们连正常生活都难以维持，死灵会让大家的居住环境极端恶劣的。”
棠泊沉吟，倒是摸清了其中的脉络，对西奥兰的不平衡有了更深的印象。
薇拉看了眼怀表，突然醒悟过来，“女神啊，这么晚了，看来我们的话题太精彩了，可是我还没收拾屋子！”
她匆忙拉开门，扔下一句明天再来就跑了。
棠泊好笑，也感到喉中有些干涩，站起身，发现奥可和赛琳已经合上书，趴在一旁看小鸟，金丝雀蓝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控诉，赌气般站在椅子上不动弹。
被赛琳戳了戳，它气急败坏张开翅膀，一把扇飞脚边堆着的面包屑，飞向更高的位置。
“姐姐，它在昨天被拦到家里开始就这样了，一定是讨厌你了！”
[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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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你触碰了背景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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