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拎着一大包的鸭脖,方寒浴有点后悔自己为了面子硬要买这么多,放久了可不得坏了。
现在的天气恨不得一周下他个八天雨,不下雨的时候就像加了几大瓢水的桑拿房,总之不是冷就是热,没个温乎的时候。
他想着把冰箱里面堆满的临期产品先吃上一点,凑个空给鸭脖一个温暖的家。
虽然方寒浴在万花丛中翩然经过,但带回来的铜臭都全部转让了出去。因此他的生活也稍有些拮据。
和姐姐妹妹们出去玩的时候,又因为他怪异的大男子主义,他也不会让她们付钱。所以除了每天背诵富婆通讯录外,他一天还得打个三四份工才经得起这些开销。收益虽然很高,但用不到自己身上,捞也是白捞。
前年有个评选最佳小白脸的比赛,导演组在某些私密论坛看到了关于他的消息,惊为天人。但下了火车看到他租下的筒子房,还没等见着他人,摄制组就直接扛着导演组一溜烟跑回京城,连酒店都没敢住,生怕他管导演组借钱。
方寒浴随手把鸭脖丢在厨房的餐桌,罩上个纱网,就把身上的衬衫随意扒了下来,丢在客厅灰扑扑的沙发上。
他先搜到了被丢在茶几下面压在烟灰缸上的遥控器,把墙上挂着得快要生锈了的五级能耗的空调打开,就躺在沙发上蹬掉了自己的长裤,丝毫不在意地展示着自己白玉样的身体——反正也没观众。
在星城,进了屋子能忍得住不把自己扒光的人,那放战争年代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起码落网了不至于投敌。
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方寒浴自觉是个硬汉,但星城的热度总是让他一身香汗。他不知为何,身上总带着些浅淡的香味,就连出的汗都有着清雅的花香。
这可能是种疾病,但他在医院查了一本检查,把自己的医保卡都刷爆了,差点走投无路去搞不穿衣服的贷款,也没查出来个所以然。
于是他拍拍屁股离开了医院。
反正目前不致命,到时候致命了再说就行。
空调的噪声很大,楼上又以为方寒浴开了震楼机,走路的声音都轻了不少。
方寒浴当然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因为震楼机还蛮贵的。他前阵子因为楼上的小朋友老是半夜蹦迪,还上网搜索了相关的东西。但价格还是拯救了即将陷入违法犯罪边缘的他。
幸好他之前认识的一个姐妹刚巧办了个补习班,方寒浴打了个电话,拿到了一个小小的折扣,然后小朋友就再也没有力气能够半夜蹦迪了。
方寒浴偶然间又看见过那个小朋友,原本活力四射,恨不得上天摘星星的熊孩子,上了几天补习班,就变成行将就木的社畜牛马的样子。
真是太遗憾了。方寒浴稍有些愧疚。但想着自己半夜惊醒的夜晚,还是觉得死熊孩子不死贫道更好。
把自己静置了半天,方寒浴的大脑终于降低了温度,没再过热。
停转了半天的大脑突然意识到,是不是之前做了些什么不对的事情。
方寒浴的脑子转了几圈,在空荡荡的颅内反复查询,终于在他宽阔平坦的沟回中找到了些线索。
之前的现金,会不会是从罗瑾那里不小心顺到的?
毕竟粘在酸奶瓶子底上。
方寒浴有些慌张。
这似乎违背了他的誓言,将骗到的钱用在了自己的身上,马上就要遭到报应了。
要不,让罗瑾姐换个发型先?
但其实现在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迅速地去了书房,展开了一本新的稿纸。
事已至此,先写个遗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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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寒浴对自己的遗书的艺术性十分的满意。虽然他的笔迹有些凌乱,比起自己弟弟方寒沐笔走龙蛇的惊才绝艳更是不堪入目,但起码能看得清楚。
至少比起他在医院见到的心内科医生的笔迹好一些——至于为什么是心内科,因为他觉得相由心生,所以香汗也可能跟心内科有关,就去挂了心内科的号。
——然后就收获了精神科就诊的建议。
他坦荡地把遗书放在桌上,然后就打算接受上天的惩罚。
房间里依旧安静得很。
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是可怜的熊孩子刚结束今天的补习吧?
方寒浴看向窗外。
窗外一片灯火通明。
已经接近午夜,星城的夜晚仍旧如此绚丽。这里仿佛没有夜晚一样,或者,一些人的生活正巧是颠倒了黑夜,翻转了白日,只与其他人全然相反,所以这里才白日与黑夜并行。
他忍不住探出头,从狭窄的小窗蹭了半个头出去,想要看看天上有没有阴暗的云彩,想看看有没有蓄积着劈负心汉、人渣、佞臣的雷劫。
窗外的天空依然漆黑,散在点着些亮晶晶的星辰,和下方的灯光明丽正正相反。像是翻覆了天地,反而下面更像是日照明媚的朗天。
反正是没有什么劫雷的样子。
方寒浴松了一口气,缩回头,把窗户关上,免得自己下个月的工资还不够这一台空调的电费。然后趿拉着脚上的人字拖,大喇喇叉着修长纤细的双腿,走到冰箱边,翻出来一瓶日期就差几天的冰可乐,旋开瓶盖,一口灌了半瓶。
打了个悠长舒适的嗝后,方寒浴总算是把心头的紧张消解了大半。
平日里在各个姐姐妹妹之间的时候,总得把自己装扮成优雅高贵的高岭之花,可把他这个芯子里就是个死宅的家伙累死了。
只有在自己租住的筒子楼里,才能真实地展示自己的真面目。
一个懒惰、不修边幅的死宅男。
他只套着条洗过多次,几乎变成三角裤的内裤,双腿盘在沙发上,闲极无聊地翻着从图书馆借回来的《霸道总裁爱上我》,一边接到了弟弟的电话。
方寒浴冷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接了电话。
他们兄弟两个,分别叫沐浴。这并非是因为他们父母从事洗浴行业,并立志让他们兄弟两个将这个行业发扬光大,而是以“沐仁浴义”的含义。
至于为什么不叫仁义,大概是因为想要更时髦一点。
当然沐浴其实也并不怎么时髦。
所以他们两兄弟在成年之后,把名字交换了一下。
浴沐在别人眼里,大概也没那么快想到沐浴。
权且掩耳盗铃。
“哥,明天有空吗?正巧我们事务所刚做了个大单子,要庆祝一下,打算订星城最好那家餐馆,有时间可以来蹭个饭。”爽朗的男声从手机传出,连听着就能想象到那个家伙脸上的表情。
典型的炫耀。
方寒浴冷着脸,思考着究竟是为了肚子里的油水去委屈自己,还是为了自己委屈肚子里的馋虫。
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抱歉,我明天有约了。”
要是他真的跑去吃了这餐饭,估计那小子会安排两位数的平均年龄在耄耋或者古稀的富婆甚至是富翁出席,然后美其名曰帮忙介绍业务——实际上则是把他这个哥哥当成交际花用。
他可不够傻。
“是吗?哥哥。”电话里的青年人的声音带着些笑音,掺杂着几个年轻人的笑声,“早说你该找份正常工作了,天天去泡酒吧,真的找不到媳妇的。”
方寒浴一阵无语。
这小子仗着从小到大有个青梅竹马的胡钰没少在他面前秀恩爱。主要是胡钰确实是个绝世美女,真生在古代,怎么也得是个烽火戏诸侯或者马嵬坡下死的级别的美女。
不知为何,每次提到胡钰,方寒浴的心中总会出现些奇怪的形容词。大多不大吉利。
可是胡钰每次听到这些话也不恼,反而还有些高兴。
真是癫公癫婆。
方寒浴不想多说,撂下句“劳您费心,你哥我抢手得很。”就挂掉了电话。
他枕着胳膊看着墙上狭窄的窗口。
临近十二点,外面的天色越发阴暗。轻轻的轰隆声昭示着又要打雷下雨。
方寒浴摘下手上的表,打算先去浴室冲个凉,从阳台上扯下一条晾了几天还微湿40%的浴巾,又捡了条男生自用九五成干的内裤放在浴室门口的架子上,就蹬掉了身上的内裤,一头扎进浴室,开始用凉水清热解暑。
不全是因为烧热水要额外的电费,主要是强身健体。
当然还是因为这里的凉水开出来都带着温度。
真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市。
他胡乱地囫囵着自己的头发,嘴里还哼着点五音不全的歌。
洗发水的泡沫逐渐变多,笼罩起他的视线。
深棕色的双瞳藏在桃花般的两泓春泉中,微波暗漾。劣质的洗发水总是会刺激眼睛,反而让他本就好看得紧的双眼更多了一份柔弱。
方寒浴可从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柔弱。
他自认为是个肩上能走马的高塔壮汉,一点也学不来少女羞怯稚弱的情态。
不过还是不少人总觉得他还是个弟弟,一个可爱的弟弟。
但至少他资助的几个失学儿童总是崇拜地看着他,说着“谢谢叔叔。”
每个月,总会有一封失学儿童的信件送到筒子楼下的便利店,他也会把这些信的内容转达给捐助的姐姐们——毕竟她们才是真正的金主。
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地址——从而惹上麻烦,每次都是留楼下便利店的地址收信件快递之类的。
有次方寒沐那小子保密发货了个人体模型,差点害得他在整栋楼社死,幸好打开之后发现是用于医疗教学的高级人型,不然他可是百口莫辩。
——当然,更多是因为这个模型的价格差不多比得上半栋筒子楼。
劣质洗发水蒙住了方寒浴的视线。
浴室外传来了一些窸窣的响动。
方寒浴有些紧张,加大了水流,想要先冲掉身上的泡沫出去看一下外面是不是进来了小偷。但转念一想,这出租屋的环境,小偷进来了说不定都得捐点钱,就冷静了下来。
没事,反正这个屋子里最值钱的空调小偷拆不走,其他的东西——偷就偷吧,也省得他下楼扔垃圾了。
这谁能分得清小偷和保洁呢。
不对,老子刚买的鸭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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