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承平十一年冬，腊月十六卯时，晨光熹微，京兆尹府的差役们已经开始清道。青石板路上洒扫的沙沙声惊醒了沿街的商贩，他们推开雕花木窗，看见官差们正在悬挂朱红色的锦缎。朱雀大街两侧，每隔十丈就竖起一面绣着金线"萧"字的玄色旌旗，在寒冷的晨风中猎猎翻飞。
"快些！靖王的队伍午时就要入城了！"巡城御史骑着马来回吆喝。
辰时刚过，百姓已经将街道两侧挤得水泄不通。卖冰糖葫芦的老汉把草靶子架在茶楼栏杆上，踮着脚张望；绸缎庄的老板娘破例让伙计们搬出所有圆凳，摆在店门前收费供人歇脚；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们，戴着轻纱帷帽，被丫鬟们搀扶着站在酒楼雅座的雕花栏杆后，手中团扇半掩着绯红的脸颊。
"听说靖王生擒了北狄可汗？"
"可不是！那蛮子去年冬天还屠了咱们三个边镇..."
议论声被响起的十二声铜锣打断。红衣衙役手持净鞭，在道路中间清出一条宽阔的通道。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孩童们被父亲高高举起，小贩的货担在推挤中东倒西歪。
午时的钟声敲响，城墙上的瞭望兵挥舞起猩红的令旗。地面微微震颤，远处传来阵阵轰响——数万铁骑齐整地踏入城内。
"来了！靖王回来了！"欢呼声在人群中爆发。
三十六名铁甲重骑兵，戴着狰狞的青铜面甲，肩甲上铸着睚眦纹饰，连战马都披挂着精钢打造的锁子甲。沉重的马蹄声震得道旁山茶树簌簌落花，粉白的花瓣沾在冰冷的铠甲上，被铁蹄碾作香尘。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后面出现的身影上。
靖王萧承昱，骑着"乌云盖雪"入城。这匹西域进贡的宝马通体乌黑发亮，而四蹄雪白如霜。此时，马背上的人比这匹千里驹更加夺目。他未戴头盔，只用一枚羊脂白玉冠束起墨色长发，长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削，薄唇紧抿，左眉上方新添的疤痕还结着暗红血痂，非但无损他的俊美，反而为这张如玉雕琢的，仅二十五岁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刚毅凌厉的杀气。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瞳仁里仿佛盛着北境未化的冰雪，眼尾微微上挑，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风流韵致。当他目光扫过时，道旁不少姑娘都羞红了脸，手中的绣帕不自觉地攥紧。
"靖王千岁！"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朱雀大街顿时沸腾如煮。妇人们抛出手中的绢花，少女们掷出精心准备的香囊，有个白发老翁甚至跪下磕头——他的独子死在北境，是萧家军带回了孩子的骨灰。
萧承昱的目光缓缓扫过欢呼的人群，突然凝住。宫墙垛口处，隐约可见弓箭手的身影，阳光在铁箭头上映出森冷的光芒，像一排蓄势待发的毒牙，对着他。
玄甲部队后跟着二十辆囚车，最前方精铁特制的囚笼里——北狄可汗阿史那律，被三根碗口粗的铁链锁住四肢，蓬头垢面。这个曾经叱咤草原的枭雄，如今左耳只剩半截，被萧承昱在阵前亲手斩下。
"蛮子！偿命来！"烂菜叶砸在囚车上。
"还我丈夫命来！"身着素缟的妇人哭喊着扔出麻布鞋子。
人群躁动，衙役们慌忙维持秩序，依然挡不住飞来的杂物。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中阿史那律额头，鲜血顺着他高耸的鹰钩鼻滴在铁链上。这位可汗竟咧嘴笑了，露出镶金的犬齿，用生硬的官话吼道："萧承昱！你比草原上的白狼还要凶狠！"
骑在马上的萧承昱头也不回，只轻轻抬了抬手。亲兵统领秋山立刻调转马头，一鞭子抽在囚车上，鞭梢在铁栏上迸出火星：“闭嘴！”
行至皇城前，礼炮轰鸣，九声炮响过后，朱漆宫门开启，露出铺着猩红地毯的御道。萧承昱翻身下马时，铠甲关节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单膝跪在宫门前的白玉丹陛上，玄色披风在身后铺展。
"臣，萧承昱，奉旨平定北境。"他的声音不大，清冷的嗓音如碎玉投冰，"今生擒狄酋阿史那律，缴获金印一方、战马万匹，复命于陛下。"
宫墙上，礼部尚书林晏展开明黄圣旨，浑厚的嗓音在腊月的寒风中飘荡："陛下有旨，宣靖王即刻入宫觐见——"
萧承昱起身时，寒风拂动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整了整臂甲，大步走进宫门。身后宫墙阴影里，几道弩箭的箭头正无声地对准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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