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或许在先帝去承台山祭祖那一刻起,腾云便料到了这一日。
所以他认下了罪责,什么也不辩解,只为自己的女儿寻一条活路。
腾云死了,腾婴却活了下来,谁又能说这不是一场交易?
“大哥,大哥?”
白浪见荆不言沉思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出言唤了两声。
“嗯,”荆不言回了神。
“大哥眼下我们要做什么?”
白浪心里有些矛盾,他十分厌恶这些蛊尸,但私心里又觉得就该让这些蛊尸将皇宫搅得天翻地覆才好。
“做什么?”
荆不言冷笑一声道:“先静观其变,我倒要看看这炼制蛊尸的人想做什么。”
他从不是良善之人,即便已知宫中出现祸患,但仍然选择袖手旁观。
荆不言杀人无数,若他想杀人,几乎无人能从他手中逃脱。
但今夜便有一个例外。
那便是救了腾婴的黑衣人。
宸禧宫有一处花园,占地颇大,太皇太后爱花更爱植树,所以园中种满了大大小小粗细不均的树木。
冰天雪地里,树叶凋零,密密缝缝里全都是雪。
树枝晃动,雪地里忽然探出一只手,还有点点滴滴似红梅般的血迹。
“嘶。。。”
低沉的仿佛喉腔里发出的啸声,从树枝缝里传出越过地上丛丛的雪,直传进宸禧宫大殿里。
暗夜中,偌大的凤绣龙纹榻上,一位慈祥的老妇正睡的安然。
然而,地上的脚榻却有一个身影骤然坐起,或许是怕起身的响动惊醒榻上的老妇,只见那身影小心翼翼的翻开了被子,悄悄的穿鞋,她的动作十分迅速,却不曾发出一丁点声音。
她甚至来不及穿上外袍,只在临出门前为榻上的老妇掖了掖被子。
“嬷嬷,”外头值夜的小宫女见有人出门,忙揉了揉眼打叠起精神。
“去殿里守着太皇太后,我出去走走,”眼瞧着外头天色已渐渐亮了,彩霜嬷嬷吩咐小宫女。
“是,”小宫女冻了一宿,闻听吩咐求之不得,只屈了屈膝进了殿。
彩霜嬷嬷转身望了眼殿外,一双本来浑浊的眼却突然清明了起来。
她疾走几步,蹙眉细听,顺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竟渐渐走到了花园里。
她在花园里寻觅,直到靠近一处被雪覆盖着的丛林中。
先看见一双手,然后是个身着黑衣的人斜靠着一棵大树,男人的肩头血肉模糊一片。
“小主人,”彩霜嬷嬷扯下男人的黑色面纱,待看见那张熟悉的眉眼后,立时红了眼,“你这是怎么了?”
“嬷嬷,”男人眉目修长,清秀又白皙,不是少年阿不又是谁?
此刻的阿不,惨白的面上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红色,他捂着肩头的伤想开口安慰老嬷嬷,但出口的话却有些低软无力。
彩霜嬷嬷见状不由分说便将阿不扶起,奋力朝自己身上背,“小主人忍着点,老奴带你去看御医。”
“不,”阿不哪肯让彩霜嬷嬷背,拦了彩霜嬷嬷伸过来的手,“我没事,嬷嬷。”
彩霜嬷嬷根本不管不顾,弯下腰无论如何要去背阿不,“没事也不行,必须让御医瞧一瞧。”
“不,”阿不干呕一声,强自咽下即将溢出口的鲜血,“嬷嬷,你听我说,我。。。我不会有事的,我来找你,是。。。是为了。。。你去和姐姐说,说我被太皇太后留在宸禧宫,暂时,暂时不能回去。”
“到了此时,你还只顾着她,你这受伤是不是,是不是也因为她?”彩霜嬷嬷听了这话,既心疼又生气,不由回过头责备道。
“不,不是,”阿不一口否决,“是我自己不小心。”
彩霜嬷嬷虽不肯信,但也知自己此刻不是与阿不掰扯这个的时候,只安抚道:“既如此,小主人不若与老奴先去殿中,尽快养好伤自己去与她说,再说你照顾她这么久,让她替你担忧两日也没什么。”
“嬷嬷,”阿不听出彩霜嬷嬷语气不善,不由攒起了眉头,失望的看了彩霜嬷嬷一眼,“若嬷嬷还认我是主人,最好不要再说这话。”
阿不说完捂着肩头便要离去,彩霜嬷嬷急的跳脚,“小主人这是要去何处?小主人不是暂留宸禧宫么?”
阿不脚步沉重,仿佛下一刻便要晕倒,但他却仍是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对彩霜嬷嬷道:“宸禧宫人多眼杂,我不能留在此处,而且。。。”
阿不看了眼自己肩上的伤势,心中已有了决定,“嬷嬷,虽然你从不说,但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一直想让我回去,回到我原本的位子上去。”
“老奴没有,”彩霜嬷嬷下意识便要否认,“老奴只要小主人平安便好。”
阿不却忽然低低笑了,并不拆穿彩霜嬷嬷,“嬷嬷,是我想回去了,我想光明正大的活着,用手中的权利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姐姐、祖母还有嬷嬷你,但以我如今的身份,我什么都做不了。嬷嬷,我从前以为出宫去自由自在的活着就好,可出宫的日子却遥遥无期。”
他笑的凄然,向来俊秀的少年面庞上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既然我与姐姐,祖母与嬷嬷都要永远困在这深宫里,那我何不去博一博,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呢?”
既是看不到光芒的将来,与其期盼别人的施舍与成全,那倒不如自己去争取。
更何况,那个位子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最为重要的是,火辣辣如灼烧般疼痛的伤口在提醒着他,或许有一日他也会如那咬人的兽人般,失去意识,再认不得他的阿姐。
若将来必然有那样一日,那他定是要在此之前为阿姐再做些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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