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蓝有些被魇住了,梦境中他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无情的杀害,他死命奔逃,血腥味,杀手的影子,死去同伴的脸,在面前交替,倏忽闪过,他拼命的逃,跑得喘不上气,直至跌进更深层的暗中。
祁明蓝被惊醒了。
腿上伤口剧痛无比,后背被冷汗浸的黏腻,他恍恍惚惚的抬手遮住窗外有些刺目的日光,突然听见房间外有几道说话声。
小呱正在院子里陪李如云练剑,夜叔则是坐在一边的石桌上淡然的喝着茶。
李如云要使出一招新学的剑招,奈何小呱实在不是个好的练剑对手,他扛不了李如云一剑就偷懒说不练了不练了,气的李如云用剑背追着他打。
两个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上窜下跳,弄得到处鸡飞狗跳。
小呱被李如云抽的哎哟哎哟叫唤,跑来跑去,跑的过程中就发现草屋窗户里站着的祁明蓝,随即便指着祁明蓝给李如云看,“姐,那个人醒了!”
李如云只想教训偷懒的小呱,以为他是在转移注意力,见小呱不跑了,直接一个飞扑把他摁在地上,准备摁着他打,但也没真打,只抽他的笑穴,两人胡闹着在地上乱作一团,突然李如云就瞥见旁边窗户里好像是立着一个人。
李如云抬眼看去,就见一个脸色苍白,形体虚浮,却好像病美人的年轻公子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这人容貌清新飘逸,如同雨后新竹般,细长墨黑的眉下,眼波清冷澄明,鼻梁挺而不厉,淡唇形如琼花,脸颊虽清瘦了些,棱角却显得温柔。
真是好一副名家美人亭亭净植的画像挂在那里。
日光明媚,明晃晃好像有团白光,李如云被晃的失了下神,也不捉弄小呱了,呆愣愣的立起身,和窗户里的人对上了眼。
祁明蓝先是看到那红衣姑娘笑的没心没肺,后又看着她表情呆呆的站起来盯着他,她沐浴在阳光之中,额上汗珠被晒的发亮,浓眉大眼,英气勃发,虽不像普通女儿家娇弱,却也明艳万分。
虽然逃命时意识有些模糊不清了,但祁明蓝大概知道有个女孩子救了他,估计就是眼前的这位了,想到这里,祁明蓝礼貌的一笑,在窗内朝李如云遥遥一礼,声音还有些哑,沙沙的,“多谢恩人相救。”
见那人微笑,李如云仿佛被春风吹了满面,觉得这位公子长的好看人还有礼貌,不知为何她想到自己刚才没有形象的和小呱胡闹,头发乱糟糟,衣服上还尽是些沙土,登时脸色一红,忙不迭理了理头发,忙手忙脚的回了个礼,“你,你醒啦!”
小呱笑的眼泪汪汪,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我就说他醒了,你还不信。”
见人虽醒了,脸色却还是卡白卡白的,李如云又让祁明蓝赶紧回去躺着,然后支使小呱去端吃的给祁明蓝,又请夜叔给祁明蓝查看伤口。
夜叔给祁明蓝看了伤口说道,“伤口虽然大,但没有溃烂脓肿,除了流了许多血,没有什么大碍,多养几天,补补血就好。”
李如云对躺在床上的祁明蓝说道,“这是我夜叔,他可厉害了,他说你没事就应该没什么事了。”
祁明蓝感激的微笑,“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等我回到家中,必赠金银,竭力相报。”
李如云觉得当好人的感觉还不错,看祁明蓝一脸真诚,忙摆手,“你人没事就好,我就是顺手。”
夜叔看李如云傻笑的表情,摇了摇头,他对金银无感,对祁明蓝的来历却有感,便问道,“我听小云说,公子好像是被人追杀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可是那山间的盗匪?”
祁明蓝闻言陷入了回忆中,“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哦?”
祁明蓝开始说起他遇到袭击的所有经过。
原来祁明蓝是青州人,家里做了些生意,他正押送一批货物从南海回青州,恰好落宿在青松峪。
这两年各州军阀间多有龃龉,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所以山上的匪冦,山下的流民都很多,总之到处都不太平。青松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算的上荒郊野外,各种缘故,祁明蓝一行数十人都十分警觉,可千防万防,还是发生了意外。
夜半时,那伙贼人袭击了他们。
祁明蓝说那伙人不像是普通的匪冦,身手强过普通的匪冦太多,因为队伍里有运镖师,皆是数一数二的练家子,结果和那群人碰上,没几个回合就身首异处,他是被所有人护着,拼死才得以逃走。
后面就是李如云把他带回来。
李如云也补充说道,“他确实是被人追杀,我在林子里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听你说这些人这么厉害,附近的山上好像的确没有这么厉害的匪冦,不是山贼那是谁?”
祁明蓝又说道,“山贼只为钱财,那些人不像是只为钱的样子,分明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一般山贼都是异地无籍的流民,不然就是一些绿林人,顶多劫劫道掠夺一些钱财,很少有赶尽杀绝的,像这种杀人又越货的,莫非是新近流窜过来的?
那半夜拦路杀人,不是为财的贼,又能是谁呢?
小呱这时端着吃的走了过来,听见了两人的话,转了下眼睛,便说道,“一般杀人,不是为财就是为色,要是那些人不图财色,多半是仇家吧。”
“咦!”李如云听的眼睛一亮,对祁明蓝问道,“你平日里有仇家吗?”
祁明蓝闻言,沉思片刻,眼神一暗,继而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看祁明蓝一脸的不确定,李如云热心的说道,“不如这样吧,过两天你好些了,我们陪你去遇到袭击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听说李如云还要帮祁明蓝去查找线索,小呱立马头大了,这没心眼子的还不嫌事多呢,要是去帮一个陌生人干这干那,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李家寨去?
小呱拉了拉他姐的袖子,在她旁边小声的说道,“姐,咱们都救了他了,人家自己的事,就没有必要再多管了吧。”
夜叔似乎也不想李如云掺和进这桩莫名差事,便打断一般说道,“小云,这位公子需要休息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夜叔说着就站起身要李如云和他一起出去,小呱也挽着李如云,要带着她走。
李如云便只好对祁明蓝说道,“那你先好好休息。”
夜叔带着李如云走到了院子里,他看了看祁明蓝的房间,对着跟在后面的李如云说道,“小云,过两天你就把这个人送出谷去吧。”
李如云知道夜叔不喜欢生人,所以不敢说不,便点了点头。
夜叔好像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说道,“这个人来路不明,你不要再插手他的事,知道了吗?”
比起总是忤逆李威,李如云对夜叔的话倒还是听的进去,她又点了点头,“夜叔,我知道了。”
李如云表面上说知道了,但趁着夜叔不注意,她又去找了祁明蓝。
李如云悄摸从后院的窗户翻进祁明蓝的房间,隔着纱帐李如云小声的叫祁明蓝,“哎,你还醒着吗?”
纱帐里,祁明蓝好像转了个身,朝着李如云这边看过来,“姑娘,是你。”
“是我,我有事和你商量。”
“姑娘有什么事?”
李如云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想请你帮个忙,但不是让你平白的帮我,只要你肯帮我,你遇袭这件事,我一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祁明蓝想了一下,语气温柔的说道,“还没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为姑娘全力以赴。”
听祁明蓝的意思是,似乎只要李如云说,他就一定会答应。
李如云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她让祁明蓝帮的忙怪离谱的,思索了下,李如云蹲下身,在床边小声的说了自己的诉求。
祁明蓝听完后半天没有答复,李如云的脸腾的一下就红起来了,她扣了扣手,局促站起身,尴尬的说道,“对不起,冒昧了,你不同意也没事的……”
说完,她自顾自的就准备翻窗户离开,祁明蓝却在纱帐里叫住了她,“姑娘,等等。”
李如云翻窗的动作一停,就听见祁明蓝说道,“这事很简单,我会尽力帮助姑娘的。”
李如云闻言一喜,“你真的愿意帮我?”
祁明蓝嗯了一声,表示真的同意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李如云,你呢?”
“祁明蓝。”
“哦哦,那我们就约定好了,你帮我这个忙,我替你查清遇袭一事。”
“好,有劳姑娘了。”
李如云轻手轻脚的翻过窗户走了,祁明蓝望着帐顶,不同于温柔的语气,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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