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详的征兆,居然会是双胞胎……”
“可怜嫡子受到连累了。”
“听说那孩子连咒灵都看不到,真可怜!”
自从数月前禅院直毘人的妻子诞下双胞胎之后,这样的言论就屡见不鲜。
“都已经快一岁了,还还不会说话吗?”直毘人看着摇篮床的两个婴儿,特别是那个穿着淡粉色衣服的孩子,皱着眉头问道。
“是。”侍女低头回答。
“算了,也不用太勉强。”直毘人摇摇头,叹了口气,“照顾好他们。”
“是,大人。”
侍女小心翼翼地合上房间的门,隔绝了呼啸的寒风,也隔绝了外界关于禅院双子的闲言碎语。
尽管异卵双胞胎并不会共分同一份咒力,导致弱于他人。但【双子】在咒术界早已是不详的代名词了,更何况是重视咒力和术式胜于一切的禅院家。
不远处的婴儿床上,一个肉嘟嘟的小婴儿在呼呼大睡,而另一个相对瘦小地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
“大小姐。”侍女走了过去,眼神很温柔地看着她,“你不喜欢直毘人大人吗?”
幼小的女婴一如既往地无视了她的话,单从长相来看颇为可爱,眼眸的颜色像是翡翠一般漂亮,它们本应该灵动清澈,此刻暗沉沉的没有任何光彩。
明明是个那么小的孩子,手腕、脖子和额头上却都缠着绷带,还隐约有血迹渗透。
正常的小孩子,磕着碰着都会哇哇大哭,但她对全无反应,就好像没有知觉一般。因而不少人都说这孩子不仅咒力全无,智力有问题。
不过,要是真的是智力有问题,未来的生活或许还会比较简单吧。侍女想到。
在这个家族里,身为女性本就低人一等,没有咒力更是家族的耻辱,再加上嫡子妹妹这层身份,活着就是罪大恶极了。
本应该光辉灿烂的【嫡子】的人生,因为她的存在而沾上了抹不去的污点。
因为这样的理由,仅仅出生不到一年,就遭到了数次袭击。
五条家的六眼悬赏金就飙升到了2亿,不用想都知道他面临的刺杀有多少。但五条家早已将他密切地保护起来,至今人们都不知道他的长相。
而这孩子遭到的刺杀……完全是来自内部。
侍女又叹了口气,又看向睡在千时身边的另一个孩子。
那孩子圆润可爱,只是即使睡梦中也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未来的禅院家主、众星捧月的嫡子。
尽管两个人的模样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命运天差地别。按理说本应该早早将两个孩子分开,但因为层出不穷的刺杀,决议被滞后了。
明明有同样的父亲和母亲,人生却注定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
“小姐,要不要出去散散步呢?”
啊,好麻烦。千时眨了眨眼睛,尽管听到了对方的话,依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从睁开眼,来到这世界的这一刻,她就感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她不应该待在这里,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但是,她究竟是谁、来自哪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所处的现实,真的是现实,还是只是一个梦呢?但一切都无所谓,不管是活着还是死,都是一样的。
既然生死都无所谓,那么出不出门也都无所谓。
侍女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她就安静地趴在她的怀里,然后往外走去。
京都的房价寸金寸土,但禅院家仍然占据了相当广阔的一片土地,此时正是春季,周围的环境清幽,偶尔可以听见蝉鸣声。
走了没多久,她们就听见了模糊的笑声。侍女皱了皱眉头,还是抱着千时走了过去。
一个看不清楚长相的黑发少年被一团团像是雾气的东西围在正中央,他动作狼狈地左右躲闪着,然而身上的伤痕还是越来越多。
旁边几个穿着和服的少年看好戏,时不时因为他狼狈的举动乐得大笑:
“太好笑了,你看他那样子!那么明显的攻击都躲不过”
“哈哈哈,没有咒力的猴子就是这样的。”
侍女看到这一幕,连忙制止道:“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快住手!”
被猝不及防喊住的少年们顿时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但看清来人后,马上露出不屑的笑。
头发如钢针般竖起的少年不怀好意思地看着她们:“我当是谁呢,原来又是一个小废物。”
侍女侧了侧身,挡住了他满是恶意视线,“不管怎么样,千时小姐都是直毘人大人的女儿。”
“大家都知道她迟早会被送走。”少年耸了耸肩,“真可惜,出生的时候她母亲没有掐死她。”
侍女微微皱眉:“这和我们说的事情没有关系。甚一大人,甚尔大人怎么说是您的弟弟,对家人这么做,太过分了吧!”
听见“家人”两个字,甚一顿时像被踩了痛脚,气急败坏道,“我没有这样的弟弟,这废物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吵闹的声音让千时受伤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为什么我会生出这样的孩子……】
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朝她冲来,却又被人拦开。
【把她摔死!把她摔死!!我不想要这样的怪物!】
【别让她耽误了直哉的未来!】
那是谁呢?记忆隔着迷雾,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于是千时放弃了。
她把视线投向场上奋力搏斗的少年,不知不觉被他的眼睛吸引了,乍一看似乎是黯淡的眼眸,但那翠色似乎又浓烈无比。其中蕴含着强烈的情绪,在一片虚无的世界中,是那样的瞩目。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状态越来越狼狈,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空气中的甜腥味也越加浓郁。
他紧紧握着的匕首,不管挥舞多少次,都是是根本打不那些怪物的。
因为那是——
诅咒。
当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对她而言极为混沌的世界就像是拂去了一层面纱般清晰起来,不只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咒灵,还有受伤的少年,旁人嗤笑的面孔以及侍女温暖的怀抱。
那些模糊的影子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个个丑陋而狰狞的丑陋存在。
它们在一开始还会畏惧少年的动作,但发现他的攻击总是落空后,马上得意洋洋地凑了过去。
而旁边的少年们则发出毫不留情地嘲笑。
人类和诅咒,究竟有什么区分呢?
千时张了张嘴,拼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不要。”
不要再继续攻击,也不要存在在世上。
仅仅是两个字,周围的咒灵都如同遭受重击般,在顷刻间溃散。
一直专注于场上的少年惊愕地回头看她,对上他深绿色眼眸的刹那,千时明白了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不甘心和……想要活下去。
“怎么可能?”刚刚还嬉皮笑脸的甚一脸色难看,而旁边几个少年也是一脸震惊。
究竟……发生了什么?
**
一岁不到的小孩子在坚持不懈地发出噪音,将地上的无聊的积木搭出一座小城堡后,立马献宝似的看向旁边的妹妹。
“你是说,场上的诅咒在一瞬间全灭了?”禅院直毘人问道。
“是的。”侍女点头,“这么小就能够把那么多咒灵袯除,千时小姐肯定是有咒力的!”
既然五条家诞生了【神子】,那么他们家族说不定也会有可以匹敌的继承人。
侍女倒不是希望借着她往上爬,只是拥有咒力和咒术的话,不管怎么样,千时的未来都会比现在好很多。
听见她的话,禅院直毘人却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医生已经检查过了很多遍,她有没有咒力我很清楚。何况,你也是咒术师,你现在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任何咒力吗?”
原本神情很高兴的侍女,顿时变得犹豫起来,她仔细观察了一番,“我看不到。……但这可能是我的能力不足。”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也看不到咒力的痕迹。”禅院直毘人神色淡淡,“那么,她现在对外界的事情有反应了吗?”
自那之后两个星期,千时都没有说过话。侍女只能无奈摇头。
“那么,就不要再说这件事了,那只是一个意外。”禅院直毘人望了一眼对身边哥哥的互动,无动于衷的小女孩,“她很快就会被送走的。”
侍女刚想要再说什么,谁知道原本孜孜不倦坚持骚扰旁边的黑发幼儿听见了这句话,立马着急地说道:“不要……不要走!”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只能发出几个音节,最多只能喊个爸爸妈妈,听懂大人的话并说出有逻辑的回应,已经相当聪明了。
不仅如此,直哉的咒力极为出色,大家都认为没什么意外的话,这孩子将来必然会继承家主之位。
禅院直毘人的眼睛露出一抹精光,神色有几分满意,但并没有哄他,只是声音冷静地对他说道:“她会影响你的未来。”
要成为家主的第一步,就是舍弃阻碍前进步伐的累赘。
直哉听出了他话里的拒绝,自打出生以来,周围人都对他百依百顺,还是第一次遭到如拒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但他虽然还不能理解“家族”、“家主”这些复杂的词,但周围人的种种表现,都让他明白对方所说的话代表的权威。
怎么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他看看旁边可爱的妹妹,又看看无情的父亲,急得哭了起来。
禅院直毘人的脸上露出一出露出无措,但他见一旁毫无反应的小女孩,仍然下定了决心。
乳母听见动静,连忙走近将他抱到一边哄。
等到禅院直毘人离开后,侍女叹了口气,半跪在千时面前,笃定地说道:“大小姐,你其实会说话的,就是不想说对不对。”
千时:“……”
“不想说话也没关系,人活在世界上,又不是一定要说话。”侍女并没有在意她的无视,微微笑道,“那就由我来替您开口好了。”
这个时候,千时终于抬起头,嘴张了张,还是没说出话来。
“禅院葵。”
仿佛是明白了她的所想,侍女指着自己笑眯眯地回答。
到肩膀的黑色头发,笑意盈盈的眼眸……千时抬眸,将她的样子记了下来。
她的身上有一股很温柔的味道,像是某种花朵。
过了很久,那个哭闹的小肉团被送了回来,他似乎是哭累了,已经睡着了。
过了这么久才哄好,一看就是很麻烦的性格。
看着他哭肿的眼睛,千时感到心脏稍微有点不舒服。
酸酸的,胀胀的……这是什么感受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感到很疑惑。
半夜,一个人潜进这里带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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