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老宅,换了干爽的衣裳,又将房子打扫一番,锁好门窗准备离开。
仍是有人夹道送行,她们落在幸芝面上的目光无比慈祥,幸芝却不敢与其对望。她拎着食盒,先行去发动车子准备导航。
临平的电话如期而至。
“下午回来吗?”
临平顶着鸡窝似的发型,将手机举过头顶,小宝蜷缩在他胸口,正滋滋有味的吃着手指。
“嗯,等下就出发。”
“天气预报说有雨,你慢点开。”
“也许我上辈子是个车手。这山路跑起来尤为带劲。”
临平笑出声,小宝瞬间睁大眼睛望向临平,没有婴孩的懵懂,透着古怪的探究,夹杂丝丝不屑一顾。
总之怪异极了。
视频中,幸芝的目光落在小宝身上,脸上全然没了笑意,更多是莫名的恐惧。
“幸芝。”
临平唤了声。
幸芝才移开目光,再看向视频时,小宝依旧蜷缩在临平怀中,吃着大拇指神态酣然。
仿佛一切都只是幸芝的错觉。
“好希望一直在旅游啊。回去我又得没日没夜的带娃,我看你这两天挺好的,小宝也好,我也很好。”
幸芝摊开双臂,在驾驶座上哀嚎。
后座的门猛然被人拉开,小姨和母亲已同邻居道别结束。
母亲和临平打了招呼,又细细问了几句小宝的情况,沉这脸督促幸芝道:“开车走吧,说下午要下雨。”
“得令。”
幸芝发动汽车,很快将山村抛在脑后。半日浮生终归是偷来的,迟早要还回去。
按照导航计划,她们这次提前从雁城上高速,高速费贵了二十块,但要少走四十分钟乡道。
没出山口时,来松打电话过来说天气不好,不行等明日一早再走,说气象预报说要下大雨。
小姨气骂道:“放心!我们不劳烦你操心,幸芝心中有数,我们走雁城。等回了我们也是直接去店里,绝对不会打搅你们。”
来松还欲说什么,小姨已经挂断电话。
幸芝忽然想起什么,将汽车停靠在山道上,打开搜索栏。
冻雨。
高速封了。
再改道。
还是封了一大截,雁城五十年一遇的冻雨,整个周边都封了。
昨天后半夜开始下,一直到现在。
幸芝背靠在座位上,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叙述一番。
母亲惊慌不已:“茶餐厅怎么办?我们答应好别人明早正常营业的。”
小姨安抚道:“茶点都是现成的,不行让来松开个门,中午我们应该能到吧?”
幸芝无法回答。
她理解的冻雨无非是下冰雹,显然视频里不是,马路成了巨大的溜冰场,绿化带像刚出锅的冰糖葫芦……
千里冰封,汽车短时间根本无法行驶。
她重新设置导航,避开所有冻雨封堵路段,显示驾驶连续驾驶二十三个小时,几乎绕了半个省……
幸芝给临平打电话,却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她只得联系来松,告知她们可能要晚一天才能回去。
“最好的办法是回老宅,等明天太阳出来走国道,兴许明晚之前能到。”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再往前走走看呢,也许情况不是那么严重。”
母亲催促道。
“阿姊,是冻雨,地上都结冰了。万一堵在路上,是要冻死人的。再说,迟一天又不打紧。”
小姨永远那么乐观。
母亲愈发阴沉,嘀咕道:“那也不能让嘉瑶去开茶餐厅的门,那是阿娘留给我们的。”
嘀咕的声音不大,车厢内三人皆听得清楚。
小姨惶恐不已,连连摆手道:“阿姊,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怕耽误生意,我才想着叫来松他们开门帮着一天。那就不开门,我这就跟来松说。”
母亲不语。
小姨掏出电话,一边拨号码一边掉眼泪。
没有拨出去前,小姨已经哭出声。
“阿姊,我们这些年,我们……”
母亲继续嘟囔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嘉瑶毕竟没跟来松结婚,还是个外人,我是不想她这个时候伸手。再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做。”
小姨仍是哭,哭得幸芝耳朵疼。
“咱们那个茶餐厅虽说没啥秘方,这么多年留下来的卤汤,除了咱俩,就是幸芝也不沾手的。放给一个外人,就是一天我也不放心!”
母亲浑然不理会小姨的哭诉。
“不放就不放!”
小姨赌气看向窗外。
幸芝仍在低头研究路线,临平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能不能走?搞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
母亲像往常一样,怒气朝幸芝抛去。
“再等一下。”
幸芝仿佛没有听见她话语中的怒气,详细标记着路线。
“等等等,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我到镇上坐火车去。”
母亲说着便要下车。
小姨一把将人拉住,哭喊道:“阿姊啊,你六十了,不是三四十岁,你能不能别任性了!也别把火撒在幸芝身上!她好心开车送我们来,她有什么错的!”
母亲甩开小姨的手骂道:“阿梅,我告诉你,幸芝是我的孩子,我骂她打她都是我们母女之间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车门猛然关上。
幸芝终于确定好可以行驶的路线,确保在明天临平上班前抵达。
“小姨,你那盒子里还有吃的吗?”
小姨点头道:“还有一份呢,当是想着来松他们也来,都没动还在车后面放着。”
“那就好。我去叫她上来,等下我们走另一条道。”
幸芝说完,拉车车门下车,狭窄的山道上只有她们这一辆车,母亲拎着手中的小包袱大步向前。
幸芝重新回到车上,发动汽车,缓速跟在母亲身后,直至对方停下脚步。
“上车吧,争取明早之前能到。”
母亲上了车,却不肯坐后排,让幸芝清空了副驾驶,系紧安全带。
临平的电话仍是无法接通。
驶离出山村的小道后,柏油路面渐次宽广,临崖路段仍停放不少赏景的外地车辆,陆续有车辆加入下山的队伍,幸芝小心驾驶紧随其后,直到有并行车辆提醒要装防滑链。
幸芝翻遍后备箱也没有找到防滑链。
临平的电话仍是无法接通。
幸芝只得改变路线,前往最近的汽修城购买,顺道将车子加满油。
见改变行驶方向,母亲忽然拉住幸芝的胳膊,幸好她早有预料在母亲伸手瞬间将手腕抬离方向盘。
“阿妈,我在开车,你这样很危险。”
“你这是又要去哪里?我直到你打小就跟阿梅一条心,你也不想我回去。那店铺不是只有来松有份,你也是有的。”
“去买防滑链,不然路上很危险,顺道再把油箱加满。”
幸芝解释道。
母亲仍喋喋不休道:“这次回去,你也到店里帮帮忙。你手艺好,模样像极了阿元,往那里一坐,那帮老饕们吓都要吓死。”
母亲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扭头看向后排的小姨,见对方闭目养神并不愿搭理自己,她丝毫不介意,继续描述着幸芝忽然出现在茶餐厅时,那些食客惊讶的表情。
直到……
“小宝怎么弄呢?”
幸芝怀孕期间曾去过茶餐厅帮忙,见过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神情。她并不惊讶母亲的描述。后来有一次,被临平撞见挺着大肚子的她正提着木桶往外倒垃圾便不肯她再去。
“没有薪水,脏活重活还全是你来做,你阿妈可有当你是孕妇。”
临平很恼火。
“她说她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不同意。”
后来小宝出生,幸芝出了月子,也曾提议过将孩子带去茶餐厅帮忙,她可以活动活动,顺道不忙时候也有人换着看看孩子。母亲断然拒绝,不理会小姨的说辞。
“你专心照顾小宝,钱不够用就说,店里人来人往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过给小孩就不好了。”
母亲如是说。
后来小宝稍微大点,母亲也只是在门口逗逗孩子,塞点红包和茶点便让她领回。
她便不大去了。
如今母亲忽然提及,她也没有应声。
从汽修店出来,才知道附近加油站都要排队。幸芝从超市买了些矿泉水放进后备箱,告知母亲附近的加油站都满了,她需要沿着县道拐去附近的乡镇加油。
“也没有绕路,我们也要往那边去。”
临平的电话仍旧无法接通。
反倒是来松,几乎每隔半小时便会打来电话询问情况,确定她们坚持折返后,来松说要往这边迎一迎。
“你甭过来添乱。”小姨骂道:“幸芝跟着导航走,我们慢慢走就是,你这万一遇不着,到时候谁接谁还不知道。幸芝开车比你稳多了。”
来松打消念头。
母亲在旁小声嘀咕:“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孩子。来松不能来接,幸芝就能开车走。”
小姨猛在后座跳起来道:“老姊姊,是你坚持要回去的!是你不心疼自己孩子,非要幸芝这么个天往回赶夜路的!”
母亲冷哼道:“我若是让幸芝开店门,你也肯?”
小姨吃瘪,讷讷道:“这是两码事。”
“你就是因为来松带个把儿。可你也别忘了,阿元说了,店里将来是女儿家家的,给幸芝的,可不是给来松的!”
母亲咬紧后槽牙,怨怼滔天。
小姨再度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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