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d城第一中学。
早上八点的英语课，书堆间不少人在偷打瞌睡，鹿霁昨晚写数学题写到夜里一点，哈切一个接着一个，伸手擦眼泪的瞬间，她脑子里冒出一个梗。
鹿霁伸手戳戳同桌的司珏，压低声音，“猫会喵喵喵，狗会汪汪汪，鸡会什么，鸡会留给有有准备的人。”
司珏微微侧头，本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说，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眼角余光又瞥到她搞怪的表情。
“噗嗤”男生忽然笑出了声。
在这样安静的课堂里，这无异于石破天惊，侯老师的目光像电一样射了过来，鹿霁眼中透着惊恐，脑中“完了”两字循环播放。
“司珏，你们讲的什么笑话带老师听一个？”侯老师目光锁定司珏，语气透着阴阳怪气。
司珏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像个闷葫芦一样。
坐在一旁的鹿霁都要急死了，大哥，这个时候怎么还沉默寡言呢，原本打瞌睡的同学一个个就像瓜田里的猹，眼中迸射出八卦的光。
侯老师明显被他“桀骜不驯”的态度气到了，声线提高，“你学得很好了是吧，我刚才讲的那个填什么？”
鹿霁的目光在英语报纸上搜寻，找到了，64题，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句子，低着头压低声音提醒，“of，填of”。
生怕司珏听不见，鹿霁头都不敢抬，又重复一遍，才听见姗姗来迟的一句话。
“of”司珏言简意赅地答道。
“行了，你坐下吧”侯老师虽然仍有不满，但想到不能为了司珏一个人耽误课程的进度，又袖手放过他。
司珏坐下了，鹿霁却心有余悸，一整节课都不敢扭头和司珏说话。
“你为什么不理我，因为上课我笑出声险些让你被老师批评了吗？”司珏目不转睛地望着鹿霁，表情认真地问道。
“没有不理你。”鹿霁顿了顿，“我不应该上课逗你笑，是我的问题。”
“哦。”司珏眨眨眼，藏起心里涌起的喜悦，装作不在意地问，“今晚我可以去你家写作业吗？”
“可以啊。”鹿霁其实还蛮喜欢放学后和司珏待一起的，虽然常常见面，但没有腻烦的时候，她把这个归功于司珏讨人喜欢。
“没有那个讨厌鬼？”司珏打开书假装在看，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鹿霁语气中带着好奇，“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他整日嬉皮笑脸，像个中央空调，说不定会欺骗女孩。”司珏面上不动声色，没有说出真正原因，嘴上却逐一锐评。
鹿霁有点不明所以，却答应减少见面次数，司珏嘴角微微勾起。
时间回到现在，大学教室座位呈阶梯状布置，前三排常常空着，后面的座位挤得水泄不通。
司珏因为鹿某有点近视，特意坐在第四排，可瞥见亮起的屏幕花里胡哨的光效，他知道鹿霁根本没听课。
鹿霁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手指不断敲击屏幕，其实眼角余光在偷看司珏，怕被发现，又迅速收回视线。
从昨天那句话开始，司珏就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她之前还在想，司珏平白无故为什么把她带回家，原来是这个原因。
过去的自己真是勇士，这么一座大冰山也能给他融化。
没有任何理由，鹿霁直觉自己是主动告白的那一个，司珏也许心里也喜欢她，但世界要毁灭了他才可能说出那句话。
下课铃响，司珏沉默地收拾书本，整个人的气质显得非常压抑，周身环绕着凄风苦雨。
鹿霁收起手机跟在他身后，看着前面那个表演哑剧的人，不再犹豫，果断伸手拉住他。
“对不起，虽然不记得为什么分手，但过去的我确实给你造成了伤害。”鹿霁望着司珏的眼睛，没有一点逃避，语气认真地说道。
司珏顺着鹿霁的力道半转身，眼神怔愣，半天回不过神来，良久，才声音低沉的蹦出一句，“没有怪过你。”
说完，司珏面上平静，过于白皙的耳朵泛起红晕，像是春日里的桃花，他甩开鹿霁的手，一眨眼的功夫就快步走到大学校门外了。
司珏确实没有怪过鹿霁，鹿霁死的时候才十**岁，别说恋爱经验，就连人生都是刚刚开始。相比之下，司珏已经度过漫长而麻木的几百年。
建国后不许成精，在确认他们的所在后，每个黑暗里的生物都被或逼迫或劝服，逐一戒除陋习。
在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往日的体面和洁癖都无法维持。司珏受不了，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地逃出去，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还是小孩的鹿霁。
烈日炎炎，他倒在路上，鹿霁打着一把幼稚的卡通伞，替他挡住了阳光。
司珏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戒除终究还是有效的，他没生出一点歹意，即使鹿霁只是个软绵绵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等到特异管理处快速赶到，用糖把鹿霁骗走，再用银制防爆叉卡住他的头颅时，司珏都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们把自己抓走。
鹿霁对司珏来说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因为分手就不管她，也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怪罪她，相处的时间太短，分别的时间太长，司珏不会在闹别扭上浪费时间。
只是鹿霁三言两语就能把他气个半死，如果不摆出冷脸，鹿某人还不得骑到他头上去。
“等等我。“大街上，鹿霁大声喊道，同时试图追上走在前面的司珏。
司珏身高一米八五，身材高挑腿又长，前几天都是顺着鹿霁的走路速度，一旦恢复加快脚步，鹿霁必须小跑才能追上。
“嗷“鹿霁一头撞在司珏背上，鼻子酸痛异常，眼泪都往外冒，“干嘛忽然停下？”
“后退。”司珏此时没有安慰鹿霁的心思，将她一把拉到身后，面对着那黑色一团，警惕地向后退。
鹿霁听出司珏语气不对劲，定睛一看，一团黑色物体纠缠在一起，漂浮在地面上，似乎是个人形。
那玩意没有脚！
那个黑色物体中头的部分似乎意识到司珏和鹿霁的存在，头向后扭过180度，视线缓慢移动，顿住，盯住了司珏。
司珏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周围的建筑物窗户上冒出冰霜，明明是金秋九月却冷得似是数九寒天。
状似人形却没有脚，通体漆黑，所过之处阴气瘆人，是怨灵！
生前受尽折磨，死状极惨，记得死因，心中满怀怨气，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就会化作怨灵。
怨灵对他这种□□强韧、灵魂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自然是没有可畏惧的，但鹿霁可是□□死亡的鬼魂。怨灵一旦触碰到鹿霁，有很大可能将她也感染成怨灵。
司珏捏紧鹿霁的手，脸色变得惨白，处理怨灵有两条路，一是消解怨气、转世轮回，二是由天师打散魂魄，使其灰飞烟灭。
据他所知，那些天师一般都嫌第一条麻烦，会二话不说直接打散魂魄。他可不觉得鹿霁会成为那个例外。
司珏面朝怨灵缓步倒退，眼睛从盈润美丽的红色变成刺眼的猩红色。
鹿霁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在她看来，司珏一个普通人哪里是黑色怪物的对手，他们俩掉头就跑才是正事。
黑色怨灵口中喃喃自语说着什么，身体本能地向鹿霁的方向挪过来，眼睛隔着司珏盯上了鹿霁。
鹿霁想起路上没有看见过其他孤魂野鬼，她还以为是想起记忆被黑白无常带走转世，万一是被怨灵生吞活剥了呢？
想到这里，鹿霁有些害怕，身体微微发抖，她只是个普通人，生吞活剥什么的大可不必。
“住手。”一个眼熟的女孩大呵一声，从另一条街疾冲过来，金色的光芒包裹全身，在即将冲到面前时，伸出一条腿，一个滑铲将黑色怨灵铲到角落。
“轰”怨灵毫无反抗之力，重重撞在墙上，身体瘫软，倒在地上像一摊烂泥。
鹿霁目瞪口呆，嘴巴都震惊地微微张开。
“岁穗？”
“是我。”女孩站起身，转过头，正是赵岁穗。
赵岁穗笑容温和，走上前来，伸手呼噜了两下鹿霁的软乎乎的头发，司珏眉头微蹙，站在一旁没有阻止。
“小鹿，看来他把你照顾的很好，瞧这头发，油光水滑的。”
“嗯，他对我很好。”鹿霁本想吐槽赵岁穗的用词，但瞥见司珏眼神里的紧张，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那就好。”赵岁穗放心了。
“你是天师？”司珏语气里透着谨慎。
“对，我生前是a级天师。”赵岁穗说道。
司珏几乎立刻就露出冰冷的神色，在特异管理处他见过太多天师，虽然不在天师的管辖范围内，但他对天师那种除恶务尽的办事作风多有耳闻。
“放轻松，我已经死了，没有那么重的事业心，不会看见一个鬼魂就喊打喊杀。”赵岁穗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看见司珏冷酷的神情后，手举过头顶，向后退了一步以示自己没有攻击的意图。
“你既然保留着生前记忆，为什么不选择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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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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