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青鸟峰山是翠绿的,水是清澈的,花鸟相宜,峰外总是蒙着轻纱般的薄雾。如今,山是枯死的,水是浑浊不堪的,峰间浓雾弥漫,这片土地上再无生灵。只因供养着这片脉的主人病了,病入膏肓。
及玉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她已经拖着一副不成样的身子耗了数百年了。她自出生起就继承了上任魔君万年修为,可她偏生下来就没有可承接这力量的灵体,心骨残缺,只能任由这魔力将她慢慢吞噬。
她这个魔君病了,众魔讨伐她没有那个能力就及时让位,不然迟早会被神族人发现,铸成大祸。及玉无力以言语反驳,她只能动用点法术,帮他们回炉重造。她也将青鸟峰层层以浓雾掩盖,自世间淹没生息。
有魔将献计黛鸦一族手里有法宝可助魔君修身补体。那宝物名叫借天石,传闻是女娲娘娘补天时剩下的最后一块灵石。黛鸦一族对补天有恩,女娲娘娘便将那块灵石赠予黛鸦一族。黛鸦一族偏靠着借天石还不行,还要倚靠着魔脉而生。
黛鸦一族向来狡黠可恶,要想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需得比他们更加可恶。
“去告诉黛鸦一族,他们要想再靠着魔脉吸食魔气就必须把他们的借天石拿来。”及玉先以条件相诱。
魔将犹犹豫豫不敢应下。
“怎么,你们是觉得本君收拾这样的小妖也没办法了吗?”
一股强大魔气向两位魔将袭去,其中一位的脸瞬间被划开几道口子,血腥味在屋中扩散。及玉依旧懒散地依靠在床榻上,不曾看他们一眼。她一脸淡漠地拂了拂长发,仿佛刚才动怒的人不是她。
魔将立即跪地,语气坚硬,“属下这就去办。”说完便起身离去。其中一位魔将生了双含情桃花眼,五官精致,可惜及玉没注意到她的魔将什么时候生的这般好看了。
那位长相更为俊朗的魔将刚走出魔君的寝殿,就有一只纤纤细手从背后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反将她擒住。
黛焐见他一脸愁容,又见他一脸的伤,还以为他败露了,于是贴心安慰道“津安,失败了不要紧的。你也看见了,她活不了多久了。魔脉终究是我们的。”
“公主,她必须活着。”
黛焐心里涌出一丝奇怪的感觉,正当她疑疑之际,津安反握住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魔脉因她而生,她死了,魔脉也自然消散。”他笑着看她,饱含深情的眼里仿佛只装了她。黛焐心软了,似乎打消了所有疑虑。
“我要借天石。”他头稍偏,一个轻吻落在了她的掌心。
借天石让黛焐瞬间清醒,她抽出自己的手朝他吼道,“你疯了?”
借天石,那是他们黛鸦一族至尊之宝。黛鸦一族可以没有王,没有公主,唯独不能没有借天石。
“借天石只有一个,命也只有一条。你看着选,不过你敢动借天石,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说完话后,黛焐化作乌鸟飞走了。她最后的警告也是希望他能分清好歹,看清自己的位置。
她走后,津安一人站在离殿门百米之外的空地,看着魔君紧闭的殿门,若有所思,他相信总有一天风光无限的魔君会再回来。
及玉受困于这偌大殿堂里数百年,她的真身出不去,也没力气出去。自她继位魔君以来,随着年龄增长,她看过的景色反而越来越少,记忆中的花香再也闻不到,她也无力扩充领地。她是根,原本能肆意攀升延长,可她偏动一分,魔灵便消散一分
从她继任魔君那一刻起,她就被下了恶毒的诅咒。
她伸手在头发上一抓,又是一把掉落的头发,她快枯萎了。
及玉捏了一诀,以意念化形,出了魔宫。她去了唯一的好友云消那儿。
云消为白蟒一族,但她生来就同她家族不一样,尾巴尖上是金色的。她喜欢医术,靠学医问诊治好了不少的人和妖。
云消的院子总是种满各色药草。一般的妖怪都不会往她这里来,因为熏得慌。因此云消并没有同族的朋友,反而魔族的及玉更能与她合得来。
云消正在给一只虎兽包扎腿上的伤口。那虎兽前几日摔下了山崖,幸得云消路过把它带了回来。
及玉走到他们旁边时,蔫了吧唧的虎兽扭头看了看她,又将脑袋埋下了,而云消专心地干着手上的事,并没有注意到她。
及玉自己找了个石凳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包扎完成,云消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存在。
“什么时候来的?”她抬起衣袖擦了一把汗,手脚不停又去捡了药草拿给虎兽回家煮来吃。
及玉什么话也没说,直到虎兽离去,云消全身心投入到她的身上。
“最近怎么样?魔君大人居然有空来我这儿了。”
“看起来你比我忙多了。”及玉笑了笑说。
“魔君大人,咱们已经二十年八个月没见了。今天是吹哪个方向的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都说了那么久没见了,当然是想你了。”
云消嗤之以鼻,咧咧嘴“嘁—我才不信。”
“云消。”及玉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有许多话要说。云消心感不妙,她觉得及玉的状态很不好,她的气息似乎在削弱。
“我给你的草药,你有按时吃吗?”
“你知道的,我喝了没用。”
“你都没试怎么知道没用。”云消压抑着情绪说,眼前这个人不能骂她太狠,生怕朝她吹大了口气,她就烟消云散了。
“听说黛妖一族手里有借天石。我准备将它夺走,重塑我身。若我成功了,云消你当来为我贺喜,若我失败了…”
“只许一次成功,不许失败。”云消抢先说道。
“若我失败了,不会有人知道,青鸟峰会掩藏一切。”
云消扭过头去抹了抹眼泪,她知道及玉已经为魔族留好了退路,可唯独没有她自己的。
黛妖一族势力原本不足为惧,可他们背靠苟延残喘的魔君竟越发壮大起来,津安领了一千魔军,此时已到了黛鸦一族境地。
黛鸦公主黛焐束起了长发,以一袭戎装换了以往繁杂的绣罗裙,手里拿她着最得意的武器——足有两米长的七股杵。
看见领头人是津安时,黛焐心口被泼了一瓢冷水。“我当你说胡话呢?津安,没想到你真的敢。”黛焐气得后槽牙咬紧,恨不能马上生吞了他。
“叛徒,受死吧。”
昔日眷侣,今朝离析。但他们此刻都默契地有同等信念——这一战,我绝不能输。
几番交锋,黛焐已经感到吃力。她没想到津安的功力居然已经在她之上了。
“我只要借天石,保你一族平安。”津安的剑指着她的心脏之处,只要他想,黛焐下一刻便会毙命。
黛焐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她的身后站着她的族人,她的骨节。宁肯身死,也不退一步。
“杀了她。”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津安耳边响起。
津安没有一丝犹豫地一掌袭向黛焐。黛焐抵挡不了他这一击,从胸口处涌出来的血喷洒了一地。
黛妖背靠魔脉得生,本以为凭他们隐藏的本事,不会被魔君发现,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族里几个长老也是节节告退。她输了,无奈之下,只好拱手交出借天石。
那借天石并没有想象般熠熠生辉,反而看起来和普通的山脚下的砂石一样。
黛焐念了句口诀,借天石便从她的手上朝着津安飞过去。津安伸开手,眼看就要得到借天石了,可借天石还未来得及到他手上,就一下钻进了他的体内,并迅速移动到他的心脏处,与他的血脉接连在了一起。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心脏处,“你做了什么?”
黛焐从地上爬起身,得意笑道,“给你的当然是借天石,只不过你要代替我们整个黛鸦一族养它了。”
借天石,借彼之运,养己之身。她先前听他说要借天石,就猜到了,他要给魔君续命。那她就故意借天石种在他身上,如他所愿。
“总得让你知道背叛的下场。”
津安尝试着从体内吸取出来,越用力越疼,疼到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一双手紧紧地攥住。虽然过程不顺利,可也算是拿到了借天石。津安带着魔军撤回魔宫复命。
抵达魔君寝殿时,见魔君床帐还未掀起,这是魔君心情不好的迹象。他虽然带回来了借天石,可难保魔君会高兴。
津安跪在床边十米远处,魔君未醒之前,他不得发出一丝声音。
约莫跪了半个时辰,帐子里才传来魔君的声音。“拿到了?”
“拿到了,君上。只是,借天石暂且存在了属下的体内。”
“你过来。”
津安起身,又跪在离她床边一米远处。
床帐里伸出一只白若素雪的手,五个指尖中生出白色丝线,交织成掌,更像纤纤细手唯余白骨,在津安胸膛上肆意游走,只为感知他体内借天石的力量。
及玉感觉身子轻盈了些,两只巴掌大的蜘蛛从暗处爬出将床帘拉开。床上躺着的正是魔君及玉,她那干枯的头发又恢复乌黑油亮,指甲上也有了些许红色,她的血肉一瞬之间像全回来了般。连她也感叹,“这便是借天石之力?”
及玉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挑动,丝线凝成的掌转移到他的脸上,轻抬起他的下巴。她的眼眸冷淡如霜,“做的不错。”
津安自是不敢看她的眼睛,连她的夸奖也不敢应。
“可我让你杀了她。”及玉捏着他的下巴,更像把他的命也捏在了手上。
“属下无能,自以为得到了借天石,便可留他们一命。”他的头更不敢抬起了,额头上不断冒出细汗,他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只在魔君一念之间。
及玉操控着那只白手,将他甩在一旁,“纵然有一百个你,也不够我吸取。黛鸦一族生性狡黠,她不直接给你借天石,而是种在你身上,光凭这一点,不剿灭此族迟早是祸患。”
津安有些诧异地偷瞄了她一眼,魔君大人这是在担心他。
“魔君大人,请不必担心。只有黛鸦一族能解这借天石,且先留着他们的命,待我将这借天石取出来,定为魔君重塑魔骨。”
“十日。”
“属下听命。”十日,津安也没把握十日能不能成,答应是死不答应也是死。
那两只蜘蛛又从暗处爬了出来,将床帘合上,这是在示意魔君要休息了,在赶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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