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光与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凌安走在棠苏子的身侧,目光不时地落在她身上。
棠苏子的面容苍白,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于是凌安轻声提议道,
“棠苏子,夜深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棠苏子微微侧头看向凌安,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不用了,凌安。”
她轻轻摇头拒绝,
“你快把‘福瑞’送回去吧,林小姐现在肯定在焦急地等待着它。我……我没事,可以自己回去的。”
然而,凌安怎能看不出棠苏子的强颜欢笑,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让你独自走夜路呢?走吧,我送你回去。”
棠苏子见推脱不过,只好点了点头,两人一猫,在这宁静的夜晚中缓缓前行。
凌安几次欲言又止,但他深知此刻的棠苏子或许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愿被外界打扰,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只是默默陪伴在她身旁,没有询问些什么。
走了一段路之后,夜风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轻轻吹佛着两人的衣角。
就在此时,棠苏子突然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凌安的耳中。
“凌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去守灯吗?”
棠苏子没有看向凌安,而是凝视着前方,仿佛是在与自己对话。
凌安闻言,转头看向棠苏子,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师祖曾告诉我,我守灯是为了给某个人修福……”
棠苏子的声音渐渐低沉,
“但我至今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每当我想起他,心中便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有块巨石压着,让我喘不过气来,眼眶也会不由自主地发酸……”
说到这里,棠苏子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后,她继续说道,
“今晚,在那个院子里的时候,那种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我感觉自己……好像欠了他很多,却又无从偿还。”
凌安听着棠苏子的叙述,轻声劝慰道,
“棠苏子,你重返人间,对前世的种种有所感应是正常的。但如果这些回忆带给你的是痛苦,那就试着去放下吧,不要强迫自己去面对,更不要让自己再次受到伤害。”
棠苏子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不是的,凌安。那不是痛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和难过。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安好,是否也在某个地方思念着我……”
“棠苏子,你已经为他守灯十年了,佛祖会保佑他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方府的门前。
凌安停下脚步,温声叮嘱,
“到了,你回去后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了。”
“嗯,你也快回去吧,别让林小姐等太久了。”
棠苏子微笑着点头,转身步入府内。
凌安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随后也抱着“福瑞”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
夜间,棠苏子辗转于床榻之间,心绪难平,一股难以名状的哀愁如同夜色般笼罩着她。
她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回响,引领着她的思绪不断飘回那座古朴的小院。
她隐约感到,那里或许藏着她身世之谜的钥匙,能够帮助她拨开前世的重重迷雾。
然而,揭开这层秘密的代价,又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与挣扎之中。
她渴望知晓自己守护之人的真实身份,但与此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已是人世之外的过客,此番重返,她是肩负使命而来的。
她要帮助林向璃度过难关,这样才得以成就凌安与她共返的契机,这份责任,让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偏离。
而且她也担心,若轻易涉足前世的纠葛,必将违背天道秩序,不仅可能招致佛祖的责罚,更可能将她珍视之人卷入无尽的灾难之中,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思绪万千,终难成眠。
棠苏子无法再忍受这份煎熬,于是她掀开被褥,起身下床,借着屋内火盆微弱的光芒,走向桌边点亮了一盏烛灯。
刹那间,烛光与炉火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洒满了每一个角落,带来了丝丝暖意。
她披上一件毛毯,蜷缩在炉火旁,双手环抱着双腿,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包裹在小小的世界中。
她的脸颊被炉火映照得微微泛红,目光空洞地凝视着炉火中跳跃的火焰,那火焰时而明亮炽热,时而黯淡柔和,正如她此刻忧虑不决的心,始终无法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窗外的世界,月光如练,清冷而明亮,为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小院披上了一层银纱。
此刻,方不遇自外归来,途径小院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棠苏子小院中那抹微弱的灯光所吸引。
府邸之内,多数人都已沉浸在梦乡之中,唯有棠苏子的房间,如同孤岛上的灯塔,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绽放着微光。
他踏着皑皑白雪,缓缓靠近,最终停驻于院外的老槐树下,目光透过寒夜的薄雾,落在那扇透出柔和光芒的窗棂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悠久而漫长。
方不遇不断告诫自己不应过多涉入棠苏子的生活,但心中那份难以言喻的牵挂,却让他无法轻易转身离去。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外,任由寒风侵袭,身上渐渐积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直到棠苏子房间内的灯光终于熄灭,一切似乎归于平静。
*
在某处府邸的一隅,悠扬乐音缠绵交织,丝竹声不绝于耳。
室内,一只造型古朴、雕刻精细的铜制火盆静静地燃烧着。
火盆旁边,一张由珍贵金丝楠木精心打造的榻椅悠然置于帷幔之后,王贵半躺其上,显得尤为慵懒惬意。
他身穿一袭宽松的貂绒长袍,衣襟半敞,露出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和油光锃亮的肌肤,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一只小巧精致的银制暖炉上,另一只则握着一晶莹剔透美的玉杯,杯中盛满了琥珀色的佳酿,随着他的轻轻摇晃,酒液在光线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他的眼神迷离而贪婪,不时地扫向围绕在他身边的舞姬们。
那些舞姬们仿佛不知疲倦,也不畏严寒,她们身着轻纱薄裳,身姿曼妙,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无尽的风情。
王贵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举起手中的玉杯,轻轻抿了一口酒,那醇厚的口感瞬间在舌尖绽放,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随后,他故意将酒杯举高,对着最近的一位舞姬投去挑逗的目光。
那舞姬见状,脸颊不禁泛起了两朵红云。
她仿佛被王贵的眼神所吸引,更加卖力地舞动起来。
王贵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他伸手一勾,示意那舞姬靠近自己。
舞姬轻盈地跃至榻椅旁,弯下腰身,以一种极其妩媚的姿态靠近他。
王贵趁机伸出手臂,环绕在舞姬的腰间,将她拉得更近一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王贵的眼神中充满了**与贪婪,他轻轻地抚摸着舞姬的脸颊和发丝,正想一亲芳泽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管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俯首在他耳边低声禀报,
“大人,林家小姐求见。”
被打断的王贵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转头看向管家,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哪个林小姐?”
管家知道自己破坏了王贵的好事,心中暗自忐忑不安,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
“是前知州林泊文的千金——林向璃小姐。”
闻言,王贵不禁嗤笑一声,
“她来干什么?”
但随即他又想起了林泊文的案子还悬而未决的事实,心中不禁生出一丝顾虑:
林泊文一案尚存变数,自己不能轻易得罪这位前知州的千金,否则一旦林泊文翻身得势,自己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强压下不满,缓缓坐直身子,整理好衣襟,吩咐道,
“带她去大堂稍候。”
“是。”
*
林向璃与凌安在王府管家的引领下,沿着一条由青石铺就的幽静小道向大堂走去。
小道两旁,珍稀花卉与奇异草木不畏严寒,竞相绽放,芬芳四溢,仿佛引领他们步入了一个超脱尘世的秘境。
步入大堂,中央一张巨大的象牙雕花桌案赫然在目,其上覆盖着柔软的丝绸桌布,各式精美的瓷器和金银器皿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每一件都透露着不凡的工艺。
林向璃身为知州之女,自幼便穿梭于各种显赫的场合,见识过诸多奢华场面,但如此张扬气派的布置,已远超她以往的想象,让她不禁暗自惊叹。
王贵一个区区郡掌簿,却能拥有如此奢华的生活,这背后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林向璃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那清廉正直的父亲会与这样一位生活奢靡、行事张扬的官员有何交集,更别提是同流合污了。
“父亲会跟这样的人沆瀣一气?”
她在心中反复询问自己,每一次都坚定地否定,
“这怎么可能……父亲他,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正当她沉思之际,一阵浑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千金大驾光临,王某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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