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的静养与调理，方不遇肩部的伤势终于逐渐显现出了好转的迹象。
此刻，他正端立于厢房内的铜镜前，整理着刚刚换上的官服。
林泊文一死，断桥和凝香居的案件陷入了僵局，天鹰署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与决断。
正当他系结腰封之时，院子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方不遇的手不自觉地停在了半空，短暂的停顿之后，他一边单手扣住腰封，一边大步流星走向门口，主动拉开了门扉。
他的目光落在了围墙门口。
初春的早晨，空气中还残留着冬日的冷峭。
微风裹挟着湿润的冷气吹拂而来，寒意扑扑闪闪，就像他心中不可名状的、缥缈的期待。
终于，那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却并非他心中所念的那个人。
期待落空，凝聚成心尖上的一抹微不可知的苦涩。
自那日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棠苏子。
他以为她的伤还未痊愈，之前他问过小颖，小颖说已经好了，她去找凌公子了。
她去找凌公子了，她没有来看他。
他自嘲地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结果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棠苏子不是迢迢，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阁主，”
小颖端着一个药碗，走到了方不遇的面前，声音沙哑，
“早上的药已经熬好了。”
她注意到了方不遇身上的官服，问道，
“您今天要去上衙吗？”
方不遇轻轻点头，接过了托盘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那药液的苦涩顺着喉咙流淌至心腔，仿佛要将心底那抹苦意一同带走。
将药碗放回托盘时，他注意到了小颖眼眶中的红晕，心中不禁疑虑。
“棠姑娘最近还好吗？”
方不遇问。
小颖心中疑惑：
自那次棠姑娘被救回之后，两人像是突然变得陌生了，但是彼此好像又很关心对方，时不时通过她询问对方的现状。
她想不明白，同一个屋檐之下，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对方呢？
虽觉不解，小颖还是如实回答道，
“嗯，还好，棠姑娘最近一直在找凌公子。”
“还没找到吗？”
闻言，方不遇眼神黯了黯，追问道。
小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听说还没有。”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颖应声退下，方不遇则转身走向隔间的书桌，拿起一个纸皮袋准备出门。
那是之前让郭彦带给他断桥案的卷宗，他需要带回天鹰署里重新梳理。
断桥案……
方不遇突然想起来，今天是那年断桥案发生的日子！
“小颖！”
方不遇走到门口叫住小颖。
小颖回头，脸上写满了不解，
“阁主，怎么了？”
“今天的工作就交给其他人去做吧，你……好好祭拜一下父母，有什么需要的跟管家说。”
听到方不遇的话，小颖的眼眶又红了，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谢谢阁主。”
*
小颖祭拜完双亲回到方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在通往居所的鹅卵石小径上，一抹微弱却温暖的光芒在路口闪烁，如同夜色中的萤火虫。
走近一看，原来是棠苏子站在那里，她手中正提着一盏灯笼。
“小颖，你回来了。”
棠苏子看见她，向她走过来。
小颖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不确定地问道，
“棠姑娘，你怎么站在这里，你……是在等我吗？”
棠苏子微微一笑，而后牵着小颖的手走到庭院的一处亭子内。
待小颖坐下后，她轻声道，
“你在这个稍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棠苏子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过来，小颖见状急忙起身迎接。
“棠姑娘，这……”
“快坐下，小颖。”
棠苏子示意她坐下，并将面条稳稳地放在她面前。
“小颖，我知道今天对你来说是很悲痛的日子，但今天也是你来到人世间的日子，是很珍贵的日子，小颖，生辰安康！”
今天她去找凌安的时候，很奇怪往日热热闹闹的街道为什么一反往常，异常冷清。
打听后才知道，今天是断桥案发生的日子。
事故之后，洧州民间这两年每到这一天都会停市，以缅怀死者。
棠苏子这才想起来小颖跟她说过，这一天，也是她的生辰。
小颖目光低垂，凝视着碗中升腾起的袅袅热气，铺满了薄薄肉片与翠绿葱花的长寿面。
她的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从未想过，断桥案之后，还会有人记得她的生辰，为她准备长寿面……
经过一整天的坚强伪装，她内心的脆弱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爹娘离世之后，我一直觉得，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我在这个世间没有牵挂了，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好想他们……”
小颖的声音低沉而哀伤，仿佛要将心中的痛苦和思念全部倾诉出来。
棠苏子默默走到小颖身边，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曾经也失去了一个全世界最爱我的亲人。那时候，我跟你一样地绝望和迷茫，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甚至也想过放弃生命……”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
“但是后来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也离开了，那这个世间，还有谁会记得她，谁会记得曾经有个人那么那么地爱我……没有人记得她，那她才是真正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棠苏子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星星点点，
“虽然生命或许总有枯黄之时，但爱意却永远不会消逝。它就像这些星星一样，永恒而璀璨。”
片刻的静默后，小颖轻轻颔首。
她伸手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缕冒着热气的长寿面，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滴入碗中，却已不再是消沉的眼泪，而是重生的证明。
“嗯，我会带着他们的爱，好好活下去……”
……
月光如水华般倾泻而下，淡淡地洒在亭外拐角处一道挺拔秀逸的身影上。
他静静地凝视着亭中的棠苏子，眼底晦暗不明……
赶榜太累了T^T歇两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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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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