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子,便是前知州林泊文之女,林向璃。
她面容温婉,举止间透露出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
走进她时,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似乎是混杂着草药的山茶花香。
山茶花香?
棠苏子心中一颤,
这……这不就是那日突然在檀山寺闻到的香味吗?
这会不会跟凌安出逃有关系?
棠苏子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向璃,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她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方不遇,在嗅及这股香味时,他的眼眸深处同样掠过一抹难以捕捉的波澜,旋即平静如初。
“林小姐,”
方不遇微微颔首回礼,
“今日方某冒昧来访,实则是因您父亲的案子,有几处疑惑需向您求证。”
他的语气礼貌而直接,透露出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
而棠苏子也依循侍卫的指引,待方不遇坐下之后,退至其身后。
林向璃的眼神中满是对父亲处境遭遇的心疼与委屈,她殷切地看着方不遇,声音中带着哽咽,
“方阁主,我知道您定是为了断桥之事而来。我父亲,他虽有过失,但绝不应承受如此重罚……”
言毕,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她的脆弱与无助几乎触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弦。
然而,棠苏子注意到,一旁的凌安却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冷静,对林向璃的泪水无动于衷,这让她感到微妙的不解:
他早上不是还跟林小姐举止亲密,看起来关系挺好的吗?
“林小姐,请允许我澄清,我此番前来,并非再议断桥案。”
方不遇沉着的声音,打断了林向璃的思绪,
“而是另有一桩事,需向您了解。”
“不是断桥案?那是什么?”
林向璃渐渐止住了哭泣,眼中闪过疑惑。
“凝香居,您可曾耳闻?”
方不遇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凝香居,作为洧州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其名声自然不小。
“凝香居……自然知道。”
这个名字在林向璃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她自然知晓其名声所在,但对方不遇的意图却越发感到困惑。
她抬眸,以询问的目光望向方不遇。
“那么,关于您父亲与凝香居之间,是否有所知晓?特别是与那里的花魁……”
方不遇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谨慎,试图引导林向璃回忆或知晓的线索。
“你怎能如此污蔑我父亲!”
林向璃的情绪再次被点燃,她猛地站起,手指颤抖地指向方不遇,眼中满是愤怒与不解,
“他绝不会涉足那种地方!你,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林向璃又缓缓坐下,双手环抱住自己,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她低声抽泣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与不解都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见状,方不遇也知道今日这种情况已不利于深究,便缓缓起身辞别,
“林小姐,方某言语或有不当之处,望请海涵。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改日若有机会,再行详谈。”
在转身离开之际,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了那位陪伴在林向璃身旁的男子。
棠苏子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凌安身上,他正弯腰细语,安慰着情绪低落的林小姐。
她心中涌动着诸多疑问想要问他,却也深知此情此景已不宜多言。
于是,她默默跟随方不遇的步伐,走出了大堂。
在走向府邸大门的途中,方不遇轻声询问,
“那位,便是你要找的人吗?”
棠苏子心领神会,目光微垂,轻轻颔首,
“是的。”
随后,一阵沉默如轻纱般笼罩,方不遇想起了刚才离去前见到的场景,
“不过,我见他似乎已有了新的伴侣。”
棠苏子闻言,侧首望向方不遇那凝视前方的轮廓,不解地发出一声疑问,
“嗯?”
“你误会了,”
棠苏子连忙澄清,
“我与凌安之间,并非你所想的那种关系。我只是……肩负劝他回去的责任而已。”
方不遇暗自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生出几分自我厌恶。
他如同被困在蛛网中的虫蚁,虽一遍遍告诉自己棠苏子并非迢迢,但那份不由自主的在意却难以割舍,越挣扎越深陷其中。
回想起大堂内在一抹山茶花的淡雅香气中,棠苏子凝视凌安的一幕,在他心中悄然化作迢迢看向其他男子的身影,心间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对了,山茶花香……
一个熟悉的记忆瞬间闪回。
他记得,迢迢生前一直随身携带一枚香囊,那是她奶奶用珍稀草药与山茶花精心调配的,香气独特,清新脱俗。
可是,林向璃身上为何也有跟迢迢如此相似的香气?……
不知不觉他们已走到了府邸门前,棠苏子停下脚步,跟方不遇告别,
“方阁主,我需在此继续守候凌安,你们先回去吧。”
方不遇闻言,也停下了脚步,
“你欲在此守候?若他迟迟未现,你又如何是好?”
棠苏子闻言,略显犹豫,她深知此举的艰难与未知,却也无可奈何,
“我……虽无确切把握,但离开此地,恐怕会失去他的踪迹。”
方不遇见状,提议道,
“我们对林向璃的行踪一直有所关注,凌公子既在此处,自也难逃我们的眼线。这位是郭彦郭大人,他负责此地的监视,你若需了解凌公子的情况,可让小颖与他联系。”
郭彦适时上前,向棠苏子拱手行礼,
“棠姑娘,请放心,此地我会安排人手,有关凌公子的任何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棠苏子闻言,心中大石稍落,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她拱手回礼,
“那就多谢方阁主与郭大人的鼎力相助。”
因事务繁忙,方不遇将棠苏子送至她熟悉的街角后便匆匆离去了。
棠苏子独自穿过依旧喧嚣却已渐显稀疏的市集街道,前往方府。
时近正午,阳光炽烈,街上的行人商家大多已准备收摊歇息,一派午间宁静的前奏。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不寻常的喧闹吸引了棠苏子的注意。
她不由自主地向人群聚集处靠近,只见一位衣衫褴褛、头戴满是补丁棉帽的老农跪在地上,双手红肿破皮,正捧着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菜叶,低声呜咽。
老农身旁,一辆拖车侧翻在地,菜筐散落一地,有的完好无损,有的则已被踩得稀烂。
不远处,两名身强体壮的男子与一位珠光宝气、气焰嚣张的妇人立于旁侧,他们的鞋边还沾着未落的菜叶残渣。
“管好你女儿,别再让她来勾引我家老爷!下次再让我碰到,可就不是这点皮肉之苦了!”
妇人恶狠狠地说完,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个菜筐,随后在两名壮汉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随着妇人的离去,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留下老农孤独无助的身影。
他颤抖着手,试图将散落的菜叶重新分类装筐。
棠苏子目睹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愤慨。
她快步上前,轻轻拾起被踢远的菜筐,温声对老农说,
“老伯,让我来帮您吧。”
老农抬头,眼中闪过惊讶与感激,连忙推辞,
“姑娘,这可使不得,会脏了你的手的。”
棠苏子却坚持道,
“没关系的,老伯。”
说着,她便动手将地上的菜叶一一拣选,分类装入不同的筐中。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的菜都整理好了。
接着,她又帮老农将拖车扶起,将装好菜的筐子一一搬上车。
老农看着这一切,眼眶湿润了,他连声道谢,
“姑娘,你真是好心人!谢谢你,谢谢你!”
棠苏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望着老农拖着小拖车艰难前行的背影,棠苏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她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于是,她快步走向附近的药铺,迅速挑选了几贴跌打创伤药。
在离开药铺时,棠苏子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目光掠过街角,最终决定进入隔壁的刀剪铺。
她心里明白,虽然她打算送老农回家,但作为一个女子,在这复杂的世界中保持警惕总是必要的。
于是,她挑选了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小刀,悄悄放入了自己的小包中。
随后,她加快步伐,赶上了老农的拖车。
趁着老农不注意,她轻轻将药包放在了菜筐后,主动接过了拖车扶把,与老农并肩而行。
“老伯,我送您回家吧。”
老农惊讶了一瞬,连忙推辞道:
“姑娘,这怎么行?我自己能行的。”
“没关系的,老伯,我正好也没什么其他急事,就帮您推吧。”
棠苏子微笑着回答。
老农的眼眶湿润了,他哽咽着再一次道谢,
“谢谢你,姑娘……”
在推车的间隙,老农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女儿。
“我闺女,也和你差不多大。她……并不是那帮人说的那样……”
他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悲伤。
停顿了一下,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她母亲生下她没多久就走了,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一起种菜卖菜。当别的孩子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时,她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帮我分担生活的重担了……”
老农的话语中饱含慈爱与痛惜,他继续说道,
“她从小就对胭脂水粉特别感兴趣,喜欢梳妆打扮。那时候,周围的姑娘和妇人们都喜欢她化的妆,谁家有喜事了都会请她过去帮忙。可谁能想到,这门手艺后来却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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