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用袖子抹开眼泪,视野恢复清晰,殷苍仔细观察着傅星晖熟悉又陌生的容貌。
道长五官端正皮肤精致,眼下没黑眼圈,精气神十足,看样子身体是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与放松。
那大腿上有没有洞?
“哎哎哎别动手动脚!”头皮发麻的傅星晖胡乱应付着殷苍,誓死守护身上的衣袍,他不乱搞。
你蹲下做什么?救命啊!!!
小家子气的道长不让摸腿,抓着傅星晖垂落在腰间的衣带,殷苍突然站起来,“你不是处男了!”
被他撞到下巴的傅星晖声音沙哑:“……那我还修什么雷法?”
“你不是练的罡气吗?”
听见殷苍这么贬低自己,傅星晖气势突然变得危险,丹凤眼微眯,投射而来的目光好似要杀人。
一言不发的道长抿唇,一边重新穿好衣袍,一边迈开步子往前走,背影看起来杀气腾腾。
傅星晖是真生气了。
雷法好像要修行者保持童子身,顿时殷苍语气弱下来,追上去解释:“这是你和我说的。”
下巴红了一块的傅星晖似笑非笑:“不要开玩笑,谢谢。”
二人沉默地来到院落里,穿过拱门,殷苍熟练地打水自己喝,哗啦啦,桶中水流的清澈与晃动,倒映了一张惊恐万分的面庞。
殷苍愣住了。
下一刻,眼泪顺着他脸庞滑落。
只能看见殷苍佝偻的后背,刚才神经质的死对头现在的状态特别萎靡,这让依靠在墙边的傅星晖另眼相待,“你来过这里?”
“来……不算来过。”
“你别给我说是在梦里。”
睫毛上挂着泪珠,殷苍摇头,拿纸擦鼻涕:“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梦,我不清楚。”
吱呀,殷苍推开门。
原本无人居住的屋子里到处都是生活过的痕迹,他翻箱倒柜,找到一个熟悉的厚被子,手下意识抚摸这道偏硬的刺绣。
看到师傅的房间被殷苍弄得一团糟,傅星晖在他身后吐槽道:“你也太自来熟了。”
闻言殷苍翻白眼,换了个话题:“两个人,你睡哪里?”
“山下,附近小区。”
看着殷苍沉默着要去对面的青古缘,“别给我说你今天就是单纯来恶心我的吧?”一想到那个轻飘飘的吻,傅星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也觉得恶心啊?!”
殷苍眼中复杂的情绪让傅星晖懵了,高大精壮的道长抬起手臂挠了挠后脑勺,表情疑惑且憨傻,“你被男人亲了你也恶心。”
拳头硬了的殷苍怒吼:“你这个人的记忆怎么该死的重置了?!”
“虫?!哪有虫?”低头四处看看,傅星晖脸上都是迷茫,他没找到虫。
“……”
“你不要给我装傻!”气得殷苍用食指用力戳他的胸膛,哒哒哒,好像要冒火星子,“我第一次发现你也是个装傻充愣的好手啊!亏得这么多年来,我爸妈那么喜欢你!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
被殷苍吵得头疼的傅星晖嘴角抽搐,一个劲在后退,他不和疯子计较那么多。
眼中已然失去色彩的殷苍毅然决然转身,不再理会逃避的年轻小道长。
看到殷苍一直在看树下那个精致小庙,捂着酥麻的胸口,痛苦呲牙的傅星晖转移话题,“你觉得这座庙真的有神仙吗?”
“你不是许过愿吗?”
殷苍淡淡的反问让傅星晖摇头:“我不信牛鬼蛇神。”
“……”
小庙不远处,有两条黑色的流动线条,仔细看去,是黑色的小蚂蚁。它们好像在学着人类那样参拜神明,队列整齐有序,紧闭的庙门前有一个死去的青色螳螂。
蹲下来看蚂蚁的傅星晖随手掏出一块桃酥,送这帮虔诚的参拜者一块饼干。
蚂蚁们立刻发现了食物,触角晃动接触,个体之间着传递信号,蚁穴不久后会派来更多的工蚁。
还没看到小庙里供奉的神仙,殷苍深呼吸,他觉得他在对牛弹琴,可、可一切那么真实,不可能是是假的。
为什么傅星晖不相信呢?
未来真的不能改变吗?
顿时绝望的殷苍心里防线溃败,他原本就没见到五年后傅星晖的最后一面,现在五年前的傅星晖跟傻子一样,哀嚎:“我的命好苦啊!”
眉头一皱,傅星晖上手揪着殷苍的嘴不让他哭,“别闹了。”
见殷苍泪眼朦胧地看他,一阵恶寒的傅星晖满不在乎道:“不就是联姻吗?”
啪,拍开傅星晖的手,殷苍怒目圆睁:“这是联姻的事情?不!这不是,这是事关白城生死存亡的事情!”
“这么严重?”傅星晖甩了甩手腕,诧异问道。
“你都快死了能不严重吗?”
“……不准咒我。”
“你真的不认吗?”殷苍捧着干瘪的肚子,最后一次问他。
“……不认。”傅星晖摇头,他手指朝下,掌心摸上殷苍的小腹,用力按压。
道长垂眸,语气严肃认真,“你告诉我,这里有那配套的器官吗?还有你说你怀了五年,我怎么什么都摸不到,怀了个空气?你前言不搭后语,骗我起码手段高明一些吧?”
殷苍:“信不信我堕胎?!”
“……”
被殷苍这句话惊到的傅星晖无言以对,他挠了挠额头,颇为苦恼道:“你怎么油盐不进?”
殷苍已然情绪崩溃:“你穿越到五年后看到乌烟瘴气的未来,我看你能不能冷静下来!站着说话不腰疼。”
“穿越?”
“昂。”
微凉的手背贴过去,“没发烧啊?”细细感受殷苍脑门上的温度,傅星晖疑惑道。
额头上熟悉的温度传来,殷苍又要哭:“傅星晖……”
“嘘。”
修长的食指搭在殷苍颤抖的唇瓣上,傅星晖默默摇头,“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酒疯,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娶你姐姐或者妹妹的,我以后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所以你没必要演这么一出戏。”
没有想到傅星晖会这样无情被愤怒情绪冲昏头脑的殷苍骂了一句:“你混蛋!!!”
结果一激动,眼珠外翻,两腿一蹬,啪,他彻底不省人事,晕了过去。
“……”
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傅星晖为难地挠着发痒的眉骨,总不能放任殷苍不管,他扛着发羊癫疯的死对头,就要往外走去。
郁郁葱葱的古树枝繁叶茂,风吹过,绿叶轻微摇晃着。太阳光璀璨,蚂蚁们在斑斑点点的阴影中间来回穿梭忙碌着。
小小庙宇庄严肃穆,隐约透露出一抹神性,可以实现参拜者的一个愿望,任何一个愿望。
*
看见别扭的这俩人,尤其是傅星晖脸上的不耐烦,高龄75的张一辉拍着大腿:“哎呀蠢徒!”
老师傅个子不高,但气势很足,他扒着傅星晖的手臂,顺势捏上殷苍的脉搏,“哪里有你这样对待心上人的?”
张一辉拉着傅星晖的手,老道长的手虽然粗糙但强壮温热,手把手教傅星晖怎么抱人。
“抱好。”老道长拍了拍傅星晖的手臂,贴心交代道。
傅星晖:“……”
“这对吗?”傅星晖问老道长。
他竟然要以公主抱的姿势带殷苍下山去。
殷苍的脑袋依靠在傅星晖的胸膛上,原本大吵大闹的青年此刻安静下来,他双唇起皮没有血色,额前碎发因为汗水成了一缕,狼狈极了。
张一辉:“怎么不对?”
“我和他不是情侣的关系。”
“没事,为师我不歧视自家徒弟。”老道长拍着胸脯,精神抖擞地对徒弟眨眼以示鼓励。
“师傅!”
不给傅星晖辩解的机会,啪,老师傅一脚踹在徒弟的小腿处,利利索索关上白青观的大门,张一辉:“赶紧带他去医院。”
傅星晖:……
年轻小道长一个踉跄后稳住身形,他怀里那人紧闭双眼,看样子睡得并不踏实,嘴里还在呢喃着破碎的音节。
傅星晖头都大了。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脚步声逐渐远离,等到傅星晖走后,身子骨硬朗的老道长缓缓走出来,手里拿着屏幕裂开的手机,脸上挂着果真如此的表情,心情莫名变好。
看向身后枝繁叶茂的古树后,张一辉按耐不住得意,背着手踱步来到广场,这里熙熙攘攘的。
不少游客对刚才离开的两个人保持着八卦的态度,正在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德高望重的老道长走出来了,不少人抓住机会将老者围起来,他们脸上都是八卦好奇。
有人询问:“大师大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和蔼可亲的老者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笑着对大家说:“缘分到了。”
看到老道长没有一点架子,反而慈眉善目,待人真诚热情,不少人都想现在去上柱香拜拜。
“谁的缘分啊?”
“许的愿望吗?”
“大师你有没有许过愿?”
“这里许愿听说挺奇葩的……”
张一辉笑而不语。
打心里信任这里的游客们叽叽喳喳,一时间无数的问题如海平面上的一叶扁舟,让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被热情的人们围着的老道长却应对的游刃有余,一时间气氛和谐。
山脚,傅星晖招手打车去医院。
还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师傅,他没走,在车旁抽烟等人,主要是为了吃瓜,钱什么的再说。
司机大老远就看见了熟悉的客人,手一抖,烟都被眼前的这一幕吓掉了。
夹克滑落至手肘位置的殷苍正在掐着道长的脖子,他被傅星晖抱着,双腿像上岸的鱼那样胡乱扑腾着,激动的好像要对方给他一个说法。
而道长模样的年轻男人面露难色,腾不出双手,艰难地应付着来自夹克外套的攻击,也不说话打算沉默到底。
两个人一副你死我活要打架的模样,司机师傅当即迎了上去,搓搓手一脸的八卦:“哎呦喂客人您抓到渣男了,恭喜恭喜!”
傅星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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