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讨论会的前一天,言承泽在工位上整理资料时,无意间点开了一个本地的艺术论坛,想看看关于“苏景明”画展的更多信息。
他看得过于专注,甚至没注意到杨助理何时走到了他身后。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杨助理好奇地探过头。
言承泽心中一惊,但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切换了屏幕页面,回到了“滨河未来城”的区位分析图。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无奈和恰到好处的分享欲:“杨助理,你来得正好。我在看项目地块周边的文化设施分布,偶然看到这个艺术论坛在讨论附近一个旧厂区改造的艺术空间,觉得他们的运营模式或许对我们项目中关于文化街区的定位有点启发,就多看了几眼。”
他语气自然,仿佛刚才的“走神”完全是为了工作。
杨助理看了看屏幕上复杂的地图和分析数据,不疑有他,反而赞赏地点点头:“嗯,有这个心思是好的。不过别本末倒置,先把会议资料准备周全。”
“明白,谢谢杨助理提醒。”言承泽微笑应下,背后却惊出一层细汗。
他意识到,在办公室进行任何与直接工作无关的探查都太过危险。从此,他将所有这类“课外作业”都严格限定在自己的私人时间和设备上进行。
项目讨论会进行得颇为顺利。言承泽作为记录者,安静地坐在江宸侧后方,飞速地记录着各方发言要点。
他注意到江宸在听取汇报时,偶尔会下意识地转动左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或是在意见分歧时,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出某种稳定的节奏。
这些小动作,泄露了他冷静外表下潜藏的审慎与压力。
会议结束后,已是华灯初上。
江宸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对正在整理会议记录的言承泽说:“一起吃个晚饭,边吃边把今天的会议要点再梳理一下。”
这不是询问,是安排。言承泽自然没有异议。
江宸带他去了一家隐在市中心的会员制西餐厅,环境私密安静。侍者显然认识江宸,恭敬地将他们引到靠窗的座位。
点餐时,江宸将菜单递给言承泽:“看看想吃什么。”
言承泽没有推辞,接过菜单,目光快速扫过,心中已有计较。他抬头对侍者从容地说道:“前菜要香煎鹅肝,火候请控制在中度偏上,搭配的无花果酱如果可以,请少放一点波特酒。主菜的话,澳洲安格斯牛柳,三分熟,配黑松露汁。谢谢。”
他语气平和,点餐过程流畅自然,对食材和烹饪细节的要求精准且内行,完全不像一个初出茅庐、需要看菜单价格犹豫半天的毕业生。
江宸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他给自己点了份差不多的套餐,又点了瓶红酒。
侍者离开后,江宸看着言承泽,语气带着些许探究:“你对西餐很了解?”
言承泽垂下眼睑,用餐巾轻轻擦拭着指尖,语气平淡:“家里以前条件尚可,姐姐……带我去过一些类似的餐厅。耳濡目染,记住了一些。”
他巧妙地将原因引向了已逝的姐姐,既解释了来源,又再次无声地提醒着江宸那段过往,同时掩盖了他为了接近江宸而私下恶补的种种“功课”。
红酒上来后,侍者倒了一杯请江宸品尝。
江宸晃了晃酒杯,看了看挂壁,正要品尝。
言承泽却在此时轻声开口:“1990年的木桐,香气应该更内敛些,有雪松和黑醋栗的底蕴,单宁此刻或许还未完全舒展,醒酒时间可以再长十分钟左右,口感会更圆润。”
江宸品尝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眼看向言承泽,目光深邃。他依言放下酒杯,示意侍者稍后再倒。“你还懂酒?”
“谈不上懂,只是恰好知道这一款。”言承泽谦逊地笑了笑,“姐姐以前喜欢收集这些酒标,觉得像艺术品。”
他再次将一切归结于姐姐,编织着一个半真半假的过去。
事实上,为了这一刻,他查阅了大量关于红酒、奢侈品、马术、高尔夫等江宸可能涉猎领域的资料,力求在必要时能不着痕迹地展现“共通点”。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进行。
他们主要讨论工作,言承泽条理清晰地将会议要点归纳总结,并提出了几个自己基于资料分析的、颇具建设性的疑问。
江宸听着,偶尔点头,看向言承泽的目光中,审视依旧,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和潜力,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因为言明姝的关系,他对他有一份甩脱不掉的愧疚,也正因为这份愧疚和言承泽展现出的“干净”背景,让他产生了将其培养成心腹的想法。
但言承泽偶尔流露出的、超越年龄的沉稳和那双清澈眼眸深处难以捕捉的情绪,又让他心生警惕。
言承泽则安静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三分熟,肌红蛋白微微渗出,鲜嫩恰到好处。
他品尝着美食,应对着江宸的问话,心思却如暗潮涌动。
他欣赏江宸在商业上的敏锐和决断力,承认他的优秀和此刻流露出的、身为上位者却依旧努力的疲惫。
但每当这点欣赏刚冒头,姐姐葬礼上那张灰白的照片就会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所有不该有的温度。
晚餐结束时,江宸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并没有立刻接起,而是对言承泽说:“今天就这样,你先回去吧。记录整理好明天发我。”
“好的,江总。”言承泽起身,礼貌地离开。
走出餐厅,晚风带着凉意。
言承泽没有立刻打车,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今天与江宸的单独晚餐,是一个进展。他成功地展现了自己作为棋子,应有的利用价值。
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他拿出手机,再次翻到那个青年艺术家联展的页面,目光落在“苏景明”的名字和那幅名为《窗影》的展品小图上。
画作看不清细节,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和一道朦胧的侧影轮廓。
江宸珍藏的,或许并非一张清晰的脸孔,而是一份感觉,一个影子,一段无法宣之于众的情愫。
而这,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更难撼动,但也……更有挑战性。
他收起手机,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无论那影子有多模糊,他都要走到阳光之下,成为那道唯一能照亮江宸黑暗的光,然后,亲手将其熄灭。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他需要更加小心,更加耐心,如同一个最顶尖的猎手,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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