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了,箫子渝正宿在摘星楼。外头人渐渐少了,问剑之人也都停下歇息了。
箫子渝淡淡拿出那颗玲珑骰子,见里面还残有一些灵气,便抬手设下一个聚灵阵,将四面八方灵气一齐汇聚在身,冲入玄铁。
这些灵气虽然不足冲破玄铁,但也能使它松动,至少是能恢复到五阶修为了。
其实,若不是先前康城城主的一番操作,这些灵力应该远远产生不到这样的影响。
思及至此,箫子渝又忍不住感叹道:“那康城城主到底是何许人也。”
从外完全感觉不到他的灵力波动,而他本人却又修为高深。且对箫子渝又是陪笑又是送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和他有一腿。
想着,箫子渝突然感觉到一阵恍惚。这与他上次和风倾余一齐宿在一间客栈里的感觉相同。
还没等他多想,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一睁眼时,他便到了人群之中。
这里处处花花绿绿,张灯结彩。小贩花女到处跑,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但箫子渝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并且感受不到身上的灵气,倒像是进入了谁的梦境。
这个人是谁箫子渝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刚想着,身前便出现了一束白花。花朵小巧,透着淡淡的奶香味。
箫子渝抬眸,便瞧见风倾余轻轻笑着,狐狸眼里好似含了一片皎月柔水。
他穿着一身月牙白长袍,长发也别上一支月亮银钗,看起来倒像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这个很容易看出来,因为剑修向来不戴过多的发饰,风倾余也是很好诠释这一点的人。
箫子渝虽疑惑,但还是伸手接了花,与他并排走在街上。
两人风姿惹眼,走在一起,竟然般配至极。
箫子渝轻问道:“怎么突然把我拉进梦里了?”
风倾余没有回答,只是问着:“师尊,这花可喜欢?”
说起花,箫子渝突然就有映象了。这好像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见到风倾余时,在康城一角的小院里,风倾余从花海里走来的那一片花,也就是文心兰。
他轻轻嗅了嗅,不得不说,文心兰的香气他还挺喜欢的。
想着,箫子渝如实地点了头,抬眸便见风倾余轻轻笑了。
“笑什么?”被人打成那样,现在还能笑得出来?若不是箫子渝来救他,想必风倾余早就交代在那了。
不过这些风倾余都不知道,箫子渝也懒得提了。
风倾余上扬的嘴角好像被定着了一样,眼倒是一直没离他的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忽然一个小贩过来撞了一下他,硬是把箫子渝撞进了风倾余的怀里。
见这一番举动,箫子渝有些无奈,低低叹了一口气,刚想要后退一步,却被风倾余揽腰抱得死死的。
他忽然便想起来那日风倾余说喜欢他的话,他眼皮一跳,声音闷闷道:“放开。”
风倾余自然没有听,轻轻撩起他的头发,别在耳后,忽地在他的耳垂上瞧见一个小孔:“这是?”
箫子渝顺着摸了一下,淡淡道:“耳眼而已,怎么了?”
风倾余眸子一沉,轻轻摩挲着,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箫子渝戴吊珥的模样。
他伸手从空间戒指里拿出另一支月牙玉簪来,别在了箫子渝的发间:“我就知道,这个一定很适合师尊。”
月牙玉闪着皎光,把箫子渝趁得更加白皙。
“这种东西我还少了?”箫子渝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接着又被风倾余捉住腕子,十指扣了上去。
箫子渝淡淡瞧着他,有些头疼道:“风倾余,你该知道,这不会有结果的。我不过是一个游离在人间的亡魂,注定还是要回去的,你大可不必如此。”
他说这话间,风倾余便拿了一个糕点递在他嘴边,眼仍然是透着柔情。
箫子渝呦不过他,只好吃下。他微微垂眸,忽然就注意到糕点上的花倒是与他手中花别无二致。
风倾余就这么喜欢文心兰?
两人又行了一会儿,风倾余便把他拉到了一处灌林。流萤被两人惊起,飞流而下,形成一条光亮的银河,静静撒在纵草里。
周围只有小虫子的轻微声,荧光缓缓汇成心形。
箫子渝忽然便知道风倾余要干什么了。他眼皮低低地跳,拿着花的手也不由得握紧,好像还浸出了一点汗。
万花忽地绽放,飞舞起柔色的花瓣。徐风扶起二人的长发,轻轻掀起风倾余藏在广袖里的玉板戒。
翠色惹眼,好看至极。看起来,倒像是抵过万金。
风倾余向他伸手,声音温润:“流萤会顺着风来到我爱的人面前,向他展示幽州最好的风景。”
“师尊,我心悦你。你愿意戴上这枚玉戒,带我走吗?”
箫子渝咂言,刚开口一个“你”字,便被风倾余按住了唇,轻轻戴上了玉戒,“没关系的师尊,你不必这么急给我答复。”
箫子渝神色动了动:“我本不该长留于世。”
“那便在你在的时候,我就不离你身;你不在了,我也给胸口一刀,去堵你的黄泉路。我有一辈子的时间陪你耗。”说着,他轻轻点上佳人的唇,刚吻上去,便被箫子渝推开。
他后退了几步,每一步却踏在风倾余的心尖上。
箫子渝神色淡淡的,好似并没有听到刚刚那番话一般。他犹豫地看着手上的玉戒,却忽然被抓住了腕子。
“别取下来……”风倾余微微地颤抖,“师尊,你对我笑一个好吗?”
“箫子渝,你喜欢我一点,我千百倍还你。”
天边刚见白晓,箫子渝淡漠着眸子,不发一声。
他已经回来了。
箫子渝呆呆地坐在床上,手上的玉戒和头上的发簪仍在。他抬手拿下发簪,只见月牙通透,摸着顺滑。
他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只是一想到风倾余方才的神情,他心里就微微发软,有些不忍。当年对付封亓的时候,也不似这般啊。
箫子渝将玉簪收回空间戒指里,有些无奈地叹气。
“小余啊,你怎么就摊你师尊身上了呢?”他感觉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点让你喜欢上了?”
莫不是喜欢他年纪大?
他出门来到客房,楼三千也早早在这里等着了。
“早啊。”
“早。”箫子渝轻轻应他。
楼三千见他心不在焉,凑过来问他:“怎么了阿无?睡得不好?还是说有人在梦里找你啊?”
楼三千习得灵纹,对这种低级的梦境灵纹一看便知,箫子渝本来也没打算瞒他。
“楼三千,问你个事。”
楼三千端了杯茶:“你说。”
“有个人向我告白。”
“噗——”
箫子渝淡淡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我不喜欢他。”
楼三千默默擦掉桌上被喷出来的水,“那有什么可苦恼的,直接拒绝了不就好了。你收到的告白还少了?”
“但是…”他长睫微颤,低低看着茶水中的自己,“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喜欢到,让他不知所措,让他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后退的举动都像是在捏一个人的命。
可是为什么呢?
他脾气不好,也不懂得关心人的事。到底是什么,让徒弟这么喜爱他?
他不懂。
以往那些姑娘公子告白时,他不在意,也不希望懂。可是,如果是风倾余呢?如果是他一手养大的徒弟呢?
他也会像这样,装作不知道吗?
楼三千看了看他,忽然就很好奇那人是谁了。他笑着说道:“既然这样,不如你就应了呗,反正多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又不碍着什么事。”
“而且,就算你不喜欢他,但你可以接受他对你的爱呀。想想事事有人伺候,不也挺好。”
这回换箫子渝惊讶了。他一脸复杂地看着楼三千,愣是半句话说不出来。
什么叫做“你不喜欢他,但你可以接受他的爱”?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楼三千不以为意,挑逗地看着他:“阿无,你再看着我,都快把我看出感觉了。”
箫子渝眯了眯眼:“天气冷了,火气太大,小心肝疼。”
说着,他也不与楼三千打趣了。只是细想着方才的事情。
风倾余说三天后再来找他,那时希望得到一个答复。
啧,怎么好好的徒弟,养着养着就养歪了呢?
他突然回眸,“你介意我进你藏书阁看看吗?”
楼三千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请。”
摘星楼是随州最大的楼阁,他的藏书阁自然气势辉煌。像是高入云端,从下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个形式倒是与无为的藏书阁有些相似。
箫子渝四处走了走,挑了几本有关神器的书,上面都说道侣之间可以互相使用神器。
这倒是愁坏了箫子渝。
他确确实实只和风倾余啃了两口吧,这怎么就成了道侣的定义了?
箫子渝闷闷地扫了一眼,忽然在书上看到了一行小字:“灵力同者,共行也”。
他突然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当年给风倾余洗髓的时候,风倾余无论如何也无法引灵入体。但又见他实在想入仙道,箫子渝便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他的识海,并结了契,将他的灵田和自己的连在一起,日后凡风倾余使得的灵气都是从他这里来的。
虽然不知道他死后这两百年风倾余的灵力是从哪来的,但风倾余先前确确实实用的都是自己的灵力。
这倒是解了他心里的这点不安。搞得不好,还以为是他嫖了人家结果给忘了,那这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心里刚舒坦,箫子渝忽然感觉神识里闪过什么东西,旋即剧烈地疼了起来。
箫子渝靠着书架,额上尽冒冷汗,手指窜得发冷。这感觉,他只有在那琴师的神魂出来的时候才有过。
难不成……
脑袋剧烈地疼起来,箫子渝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他头昏眼花,好像有很多东西一拥而上,撑起原本瘦弱的皮包骨。
“阿无从未活过。”
他听到一句话。
“只有阿无真正活过。”
寒冷的一片山崖,他倒在一片皑皑之中,冰雪覆盖,没有丝毫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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