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子渝面色凝重,望了眼正在忙活的店小二,目送风倾余一行离开。
三人行在街上,道上人来人往,商贩众多。
一身月牙白衣衫的温润公子风倾余骤然成为一众焦点,时不时还会有几个脸红的姑娘上前送些巾子帕子。
直到天边呈现一片晕霞,路易岚有些憋不住了,小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都走了一天了,怎么还没出现啊。”
邯仁也显疲惫:“怎么感觉比平时修习还累啊……长老,会不会,那人今日并不在这里啊。”
风倾余也觉得不太对劲,垂了垂眸,“去问问。”
邯仁轻轻托起下颚,说道:“可我们该找谁问呢?总不能随便找户人家就问你家有没有年轻貌美的闺女吧?”
“咳。”路易岚轻笑一声,“那可能就直接把我们给轰出来了。”
“成,我教你们一招。”风倾余淡淡笑着,“打听消息,自然是去人多口杂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看向不远处的茶馆。
“长老,您是说……”
“走。”
“话说五年前,我们镇里有多少貌美男女。只是在成年之后,都悄然失踪了啊。唉,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当是天意难测啊。”
刚一进门,就只见一位说书先生嚼着厥词。台下人们或是互相饮酒,或是打情骂俏,显然这是讲了很久的陈词了。
随着风倾余等人的踏进,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说书老先生更是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很久也没喘出。
“这位仙友如此出尘绝艳,老夫此生能见,实乃三生有幸啊!”
众目瞪瞪之下,风倾余大方回礼,笑道:“先生妙赞。我兄弟三人从外地来,不知情况。方才听先生所说之事,不知能否详细讲述一下?”
一直待在小镇里的老先生哪里见过这样彬彬有礼的公子,连声答应。
风倾余随便寻了个地坐了,周围即刻围了一转。
老先生接着说:“向来,这镇上最出美人。每当少男少女们成年之际,总会去镇上听风客栈包一桌宴席,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俗。
“可就在五年前,凡是成年后的才子佳人都不见了踪迹。逐渐,大家也都不敢再随意出门,甚至还会用些铅粉将自己画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但,还是没用。就在前些日子,五婶家的闺女突然消失,现在镇上,就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人和小孩了。”
邯仁急忙问道:“那你可知五婶家在何处?也许找上问问,就能找到呢?”
说书先生摇摇头:“没用的。都找了几天了,五婶都疯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路易岚听了,突然问道:“为什么举宴席要去听风客栈?”
旁边的男子答道:“当然是因为那家客栈的规模最大、酒菜最好吃啊!”
邯仁摸不着头脑的看了风倾余一眼。
“此事有蹊跷。”风倾余说。
“我觉得吧,既然我们引不出祸首,那我们可以从失踪人身上查。五婶的闺女是失踪的最后一个人,应当从她那里可以查找一些线索的。”邯仁看向风倾余。
路易岚却轻轻拍了一下她,“阿仁,人都疯了,你觉得能问出什么来?”
邯仁有点尴尬:“好像也是。”
几人默了半响,风倾余陡然开口:“不对。”
两人看向自家长老,“长老,哪里不对?”
风倾余眉目微锁,双手紧握。他抬头问那个老先生:“先生,能否告知听风客栈的方位。”
老先生一个回忆,一连串的方位脱口而出。随他声音落幕后紧跟上来的,是邯仁的惊奇声:“那不是我们昨晚暂居的地方吗?”
那天夜色已深,加之受狐妖追逐许久,他们早已疲惫不堪,也没有注意到客栈的名字。
路易岚一惊:“完了,那位道友不是还留在客栈吗!”
邯仁瞪大眼睛:“他只有二阶修为!”
两人再转眼时,就不见自家长老的身影了。
伴随着剧烈的不安,三人飞速前往客栈。刚一靠近,就感受到了一股剧烈的妖力波动。
邯仁一怔,心中泛起剧烈的不安:“是狐妖!这下肯定出事了!”
“救人。”风倾余脚步生风,一道剑光划过天边,仅几息的时间,他就稳稳落在屋顶上。
客栈一楼已经被冲破了一个大洞,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迎面而来。
栈内寂静非常,人员尽空,桌椅横飞,中心巨坑中残有大量妖气和血气。
风倾余微蹙眉头,向来剑紧紧握在手心。忽然间,身后空气极速裂开,风倾余猛然回头持剑一斩,只见恰好有一道妖气呼啸而来,被他斩于剑下。
这正是先前邯仁等追逐的那只狐妖。不过不同的是,它竟然受了很重的伤。
想来坑中血迹是它所留,但这些都是箫子渝做的么?
风倾余一甩长剑向来,周身水灵弥漫,化作锋利的刀刺,厉声问道:“他人呢?”
狐妖并不知道他所说的人,只想着赶紧逃离。
风倾余又哪里会给它这个机会?几击水灵打向狐妖四肢。狐妖不及他,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只得勉强撑起巨大的残躯。
身后路易岚和邯仁追了上来,堵住窗户门口,狐妖无处可逃了。
它的眼睛怒瞪,身上挂满血迹。没等三人盘问,它猛然跃上楼层。在踏上楼层的瞬间,狐妖突然被什么东西拴住,上空瞬时展开一张巨大的紫色罗网,砰然炸开!
狐妖面朝爆炸,瞬时鲜血四溅,跌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路易岚看呆了:“可以呀阿仁!这招漂亮!”
邯仁一脸懵然,急忙摆手:“不不不,这不是我做的!”
不是他,那这客栈里哪里还有懂灵纹术的人?
这一声落下,三人有些难以置信地向上望去。而正对他们视线的,恰好是他们担心了半天的箫子渝。
箫子渝倚在长廊扶手,明明上一息还是淡定无碍,下一息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前的扶手轰隆一声断裂,箫子渝的身子一轻,摔了下去。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股水灵轻轻地将他托住,缓缓放在地上。
邯仁急忙跑过去将他扶起。离近了她才发现,原来箫子渝身上全是伤痕,如玉的脖颈间一条浓烈的血痕极为刺眼。
“在后厨,所有人,所有事……咳咳,你们都能知晓。”箫子渝艰涩抬眸,冲风倾余笑了笑,好似无事一般,但声音却沙哑至极。
风倾余静望着他,一时间,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人跌落坠仙崖的情景。
那时,他的小师尊好像也是这般,即便是身受重伤,也想要他开心的模样。
风倾余摆摆头,稍稍回神,便见箫子渝昏了过去。
那个拥有着与故人如出一辙的脸的人,此刻正昏昏沉沉,倚在他人怀中。
风倾余忽觉心周一跳,快步行了过去,俯身将箫子渝抱在怀里,随后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在做完这一切后,才抬脚向后厨走去。
但这番举动却让后面两人原地震惊。
容不得二人再多想,那扇木门开了后,汹涌而来的血腥差点让两人当场呕吐。
邯仁忍住恶心探过头去,看到的瞬间扭头吐了。
呕吐物加上地上的腥气,倒是又创新了一种气味。
风倾余面色淡淡,倒也是见怪不怪。他垂眸,见怀里的人眉头紧锁,于是便将人递给路易岚,但脸上的笑却是再也摆不出来了。
“你们不必进来了。”说着,他便一人进了屋,顺便还带上了门。
屋子里,除了几伙客栈里死去的小二以外,还有许多恶心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臭虫。
它们的血浆溅得到处都是。而在血浆之下的,是一个个骷髅骨、被浸染的木柴和塞满血的断肢。
风倾余瞬时明白了。
难怪他们来时,会看到屋子上的炊烟,原来竟是这里的火候。也难怪成年后的少男少女们会消失,原来是他们来到这里设宴时,早已被这些臭虫盯上,被活生生的……吃掉。
风倾余微蹙眉头,在这些断肢之下,他看见了一个麻绳。顺着绳子,瞧见了一位被血浆模糊面容的姑娘。
那姑娘被麻绳拴住,已经缺失了两手一腿,而她的周身全能散发着恶心的恶臭。
风倾余走过去。那姑娘察觉到,眼睛眯起,好像在努力的看着他。随后,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沙哑的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她说:“杀了我。”
风倾余垂眸,结印施展了一个净身咒,将姑娘身上的污渍都清洗干净。旋即,他抬手召出向来剑,低声一句:“得罪。”
但那姑娘在听到之后,却笑了。
剑已插入肺腑,这位姑娘是笑着死的。
风倾余捡起地上的断肢,抱起姑娘,手上灵力震动,水灵肆起,将这个荒唐而又恶心的地方冲了个干净。
他抱着人,轻声问道:“五婶在何处?”
路易岚背着箫子渝,慌忙地指路。
风倾余点点头。在三人出了屋子之后,客栈轰然倒塌。风倾余又施了一个水咒,卷走全部的废墟。
多少恶事在此,也只是以废墟终结。
风倾余叹了一口气,看了这位姑娘一眼:“走吧,把她……带给五婶。”
邯仁追上问:“长老,刚刚客栈塌了,是你弄得吗?”
“不是。”风倾余看了一眼邯仁背上的箫子渝,“是他。”
见邯仁低落的神色,路易岚轻轻道:“阿仁,你难道这个时候要泛滥仁心吗?”
邯仁摇头:“不是。我是想说……”她双拳紧握,“毁得太漂亮了……这些人,这些狗东西,就该早早的,全都下地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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