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这儿就是我们的大本营咯，”秋和带人走先，莫舟给身后的熊杰留了门，“昨天晚上这儿的怪不算多，而且能用来防身的武器跟怪的数量简直成反比！所以我们……咳，他的队伍就保存得很完好——你们今天也加入，咱们晚上的存活率应该能高不少。”
图书馆。
时间将夜，这里同样断电，只是建筑内部的装修状态要比昨天的宿舍楼里好太多。
一列一列厚重书架在死寂中矗立着，从地面一直蔓延进上方的黑暗。
莫舟遥遥一指秋和的背影，凑近熊杰：“那什么，你啥时候把那截断棍儿给他啊？这都快一天了，我每次瞄他都看他在悄摸儿瞅你。”
“虽说现在有副本机制管着，动手很难，”莫舟摸摸鼻子，“但是秋和这家伙，软的不行到时候没时间了可真会跟你来硬的，听哥一句劝，那东西没啥特别，他要你就给他。”
“而且你知道吗，这玩意儿最重要的部分从来都不在那堆断成七大姑八大姨的棍儿上，而是你俩现在手头都没有的东西。”
莫舟顿了顿：“——是它的箭头。”
熊杰看着往书架间阴影里走的秋和，捏着袖子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
“喂，秋和！等等我们啊！”
莫舟劝罢，拔腿嚷嚷着就往秋和消失的地方跑，边跑还边回头招呼熊杰几人：“你们快点儿跟上！这里晚上不能呆在建筑门边，很危险的！”
“秋和！”
莫舟一直追到书架“森林”的深处，秋和正拿着一根蜡烛，安静靠在森林尽头的“林木”上。
林立书架尽头的更远处，是一片隐匿在黑暗之下的广阔空间，今早室内蒙蒙亮的时候，几人大致看过整体的结构。
广阔空间被高而厚重的书架环绕一圈，昨天他们歇在了某处书架边，后半夜怪物从书架外沿的黑暗里窜出来，把当时的他们全都吓得不轻。
“今唔唔……”莫舟跑得太快，差点儿跑过了头，急急停下正要开口，却被秋和抬手覆上了嘴。
“嘘……”秋和捂着他的嘴，昏光下的脸乍看居然还有几分柔和，“东西到手了么？”
“什，什么到手了？”莫舟微微一挣就脱开了对方的手，他一边语气古怪询问，一边侧脸看向身后黑暗处。
熊杰他们还没跟过来。
莫舟目光一闪，随后变戏法似的从手底亮出了个物件，昏暗烛光映照下，那东西泛着细碎微光。
正是“命运之矢”的残缺部分之一。
莫舟把断箭交给秋和，低声：“……打个商量，你下次别再这么干了。”
秋和一乐，把东西收好，也配合他压低声音：“还能有下次么？”
用人不疑人，但论“用完人就扔”这方面，秋和是绝对的行家里手。
“你干得不错——”秋和笑笑拍拍莫舟的肩，感受着对方的身体在自己手下细微的颤，“……你在害怕？”
“你怕什么，”秋和举着蜡烛，略弯下腰凑近莫舟，脸上近乎温柔的笑意深处，潜藏着只有莫舟能察觉到的疯狂，“怕我会杀了你么？”
衣领还在被人一点一点收紧，莫舟忍着毒素在体内流窜的疼痛，他艰难提起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笑着的：“怎么可能会……我相信，咳咳咳……您也是个……惜命的人吧……”
收紧的力道松了。
莫舟猛推开秋和，咳嗽着跌跌撞撞靠上背后的另个书架。
“是……是，那再好不过，”秋和也退后一步，半张脸浸入黑暗，他整整被莫舟扯乱的衣摆直起身，方才的狰狞表情像是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他佯装调皮冲莫舟眨眨眼，“还差一样东西，你该没忘吧？”
冷汗淌过莫舟后背，他不受控制地点点头。
“那么……”秋和脸上的笑意扩大，声音中带着某种蛊惑力量，“请讲吧，逆命石……所在何方？”
莫舟的双眼陡然变得呆滞，在听了秋和的话后，许久才有新动作，却是开始缓缓左右拧动着头，出口的声音僵硬嘶哑：“不……知……”
秋和集中的精力有一瞬涣散，虽然知道自己注定无法再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但他不死心：“既然不知，那……敢问可知此物，何时显现否？”
莫舟这次凝滞的时间比前一次更长。
“……隔，隔日之……将夜……”
秋和摩挲着断箭的手一顿。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错过了最好的查探期，秋和也不想用这种伤人一千自损一千二的方法。
可像命运之矢这样的关键道具，一旦被玩家拿到手，就再无可能用寻迹类道具轻松找到。
更何况这次要找的这件东西，甚至被哪个大聪明给分成了这么多份，还全给分开放！
秋和崩溃。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昨天浪费掉的寻迹类道具，就想发疯，阴暗爬行，潮湿蠕动，然后把自己打碎的后槽牙全部当子弹突突出去。
鲨光！统统鲨光！
千万！我是说千万！
千万别让我找到你！！
*
“滋滋滋……我相信，滋滋各位同学初来乍到，必定多有滋滋滋不适……隔日晚间，我校将举……”
“咔。”
“行了老和，现在你确定了吧，就明天，”尔伦没好气儿切断录音，干脆直接躺到旁边盘腿坐着的段岐迁身上，“啊哟，舒服……”
“草，起开！”段岐迁往边上一躲，嫌弃把人推走。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夜雨重临。
熊杰最终也跟着莫舟进入了图书馆的核心区域，三方人马在昏暗里自动隔出了泾渭分明的两队。
秋和带着他的二十来号人在一边独美，熊杰和莫舟占据着另外一边。
那截断箭已经被熊杰在手里攥得微热，自三方齐聚，他就一刻都没放下过警惕。
只是秋和对他……似乎意外地不再敌对。
奇怪。
“嗤！”
只有喘气声的偌大空间里突然冒出一个怪声儿。
紧接着又是——
“嗤！”
“嗤嗤！”
伴随着怪声的是每个书架侧壁上接连亮起的壁灯。
款式老旧，有些上面甚至挂着完整的蛛网，透过灰蒙蒙的罩子，向外散出混浊黄光，给人的感觉并不美妙。
与此同时，所有玩家眼前都出现了一面只有自己可见的虚拟屏幕：
【当前副本等级：F】
【恭喜你们成为前一夜内存活的玩家，今夜请再接再厉哦！】
【系统提示：（全员）主线任务进度：50%，支线任务进度：0%】
【19:22:31已更新：（全线）目标任务进度：70%，倒计时：23:37:29】
【检测到道具栏内有新增道具，是否查看：是/否】
段岐迁在看到屏幕上的最后一句时，心下就已有了猜测，点过“是”后，出现在手里的，果然是早晨教室里的纸笔。
白发老者说过的那句题目依旧在上面晕染着，灯影下泛着诡异色泽。
不知是不是错觉，壁灯的光线在每套纸笔出现后，都会较先前亮一些。
熊杰早就拽着二五去找了莫舟密谈，六一原地愣了许久，才看看留在原地的明暗二人，再转头看远处把自己无情抛弃的队长和副队长：“……”
……你们就这样放心的把我扔给两个神经病了，对吗？
心寒啊，真正的心寒。
偌大空间里的灯光愈加明亮，当一众玩家都窸窸窣窣拿着纸笔一脸恍然又恍惚时，明格坐在原地和钟暗大眼瞪小眼。
明格点点近处某个玩家手上的东西，看向钟暗：你有吗？
“……”钟暗摇头。
同样只能两手空空的明格：“……”
系统，你在哪。
半晌。
“啊啊明格明格，我来了我来了，”系统被同事拽着玩儿了几局掼蛋，再转头扒拉进任务控制面板打开交互屏一看，妈呀，这场景，这布局，还有宿主暗藏杀机的呼唤，“……对对对不起！我来迟了！！”
明格拿到纸后，毫不忌讳从上面扯了半沓，又不知从哪变出根多余的笔递给钟暗：“拿着。”
“脱离循环后的走向果然很有意思。”
他直起身，舒展一下筋骨懒懒对系统说。
“怎么讲？”系统对自己这位天降宿主的清奇脑回路十足好奇。
“如果说之前循环里的答案很简单，”明格单手一撑从地上跃起，“那这一次的答案……恐怕不会太明朗。”
“找‘鬼’”本身，就是一个下了莫名“定义”的“干扰项”——不过眼下盖棺定论也或许过早，明格从心底，实则更倾向于这也是本次答案中的一员。
系统把自己手里的牌翻得哗啦啦响，它借着明格视角，笑眯眯看了一众手忙脚乱的玩家们许久，才乐呵应了他一句：
“算你半个bingo。”
真正好玩儿的，可都在后面呢。
三十分钟前。
“昨天晚上……”莫舟把脸埋进双手，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算是你提前拿到攻略，但任谁毫无防备被突脸那都受不了……”
队友的死状让莫舟不寒而栗。
有些身上甚至没有一丝伤口，却是两眼瞪直，目光涣散，身体已经僵冷了。
蠕动的肉块爬过他们的尸体，爬过那些遍体鳞伤的幸存者，在带着尖叫的劈砍中不断分裂又融合。
像一场永无休止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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