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梅丽莎和莱恩的往事

梅丽莎的目光回到莱恩脸上,他仍旧站在门口,没有她的允许不敢前进一步。

多年前,她“偶然”救下这位佣兵生涯才开始不久便多次让自己陷入险境身受重伤的少年。

因为莱恩母亲出身高贵,讨厌看到儿子像野兽一样粗鲁颓唐的仪态,聘请了曾在皇家工作的梅丽莎成为他的家庭老师,专门负责礼仪教学。

那时,情窦初开的少年,每天都会为她送上一束沾着晨露的鲜花,里面一定会有一枝烂漫绽放的火焰兰,表达自己热烈的爱意。

他以“救命之恩永生难忘”的借口,经常缠着梅丽莎,让情愫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

但梅丽莎可不是真的被索菲亚雇来当家庭教师的,她见缝插针传递信息,根据索菲亚的指令行事。

她设计莱恩在战斗中犯下大错,莱恩的叔叔亚历克斯为了救下莱恩中了剧毒,卧病在床。

当索菲亚的夺权事宜准备得差不多后,趁伊利丹佣兵团团长亚历克斯重病在床,而与亚历克斯感情深厚的莱恩前去看望时,梅丽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握住他的手,捅进了他叔叔的胸膛,搅动一片血色。

无视莱恩的反抗与挣扎,梅丽莎平静念出委托。

“按照你的母亲索菲亚的要求,指导她的儿子莱恩杀死他的杀父仇人亚历克斯,继承亚历克斯的团长位置,成为伊利丹佣兵团的继承人,请确认,委托达成。”

同时梅丽莎朝他亮出信物,拿出信件,交代种种事项。

“你的母亲正在赶来的路上,她借来了足以镇压伊利丹佣兵团的力量,请你按照她的吩咐,带领潜伏在伊利丹佣兵团里的父亲旧部,将亚历克斯的亲信骗进陷阱,一举歼灭。”

她将鲜红的火焰兰别在他的胸前,冷漠的视线掠过他死气沉沉的眉眼,“请你听好,身上带着火焰兰的人,就是与你同一阵营的己方人员,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少年的眼泪夺眶而出,在脸上留下泪痕,在梅丽莎看来,身为佣兵却感情用事,这是一种懦弱无能的表现。

“为什么母亲要杀死亚历克斯叔叔,他们不是关系很好吗,甚至明年就要准备婚礼?”

梅丽莎简单解释,“你的父亲被亚历克斯设计害死,团长之位被夺,你的母亲无法忍受失去挚爱的痛苦,决心复仇。”

躺在床上的亚历克斯还未咽气,苟延残喘,朝泪流满面的少年伸出手。

“莱恩,我一直把你视作我的亲生儿子,我对不起你的母亲,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让我再好好看你最后一眼……”

梅丽莎想要补刀,被少年一把握住尖刃,鲜血染红他的掌心,梅丽莎想要抽离,却被抓得更紧。

梅丽莎皱起眉头,明明大事将近,无知的少年为何还要自我伤害,影响即将到来的战斗发挥。

少年灰蓝色的眸中尽是乞求,“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我会像母亲期待的那样,取得团长之位,求求你,留亚历克斯叔叔一命!”

梅丽莎沉默不语,未作回应。

少年以为自己的请求得到同意,跪在亚历克斯的床前,手忙脚乱给他喂了治疗药水后,捧住他的双手,紧紧握住。

“亚历克斯叔叔,你有救了,你不会死的!我会让你活下来的!之后我会努力解开你和母亲之间的误会!你明明就是个很善良的人,看在你救了我那么多次的份上,母亲一定会体谅我的决定!”

迎接他的却是亚历克斯狰狞的嘴脸和无情的谩骂。

“杂种!去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伊利丹佣兵团是我的囊中之物!索菲亚也是!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我想救你吗?”

亚历克斯喘息着从床下抽出一把弯刀进行突袭,与梅丽莎投掷出的匕首相撞,原本要刺入少年胸口的寒光被打落。

两柄武器被打偏的弧度,划过少年呆滞的面容,在他的额头刻下交叉的伤痕。

“为什么……”少年喃喃自语。

亚历克斯发出嘶哑的尖笑。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会把伊利丹佣兵团交到你手里吧!你在我眼里,就是我用来要挟玩弄索菲亚那个女人的玩具,如果不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她会那么乖乖听话,主动走进我的卧室任我处置吗?”

他的眸中冒出精光,像是回味美味般舔着唇角。

“那一晚,索菲亚真的很美,可是我讨厌她那副毫无生气的样子,因为你,她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我更喜欢她竭力反抗时的高傲姿态。”

“你说如果索菲亚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想要救下我这个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罪人,她的脸上会是怎样害怕的神情啊!”

“哈哈哈,莱恩,和你的母亲比起来,你真是个废物!你以为自己生活幸福、家庭美满,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丧失性命,背负着这么多尸山血海的你,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士!你就该早点去死!”

听着残酷的真相,少年惊惧的眸光快要支离破碎,因为内心强烈的愧疚,他害怕听到亚历克斯指责的话语,摇着头拼命否认,嘴唇嗫嚅,吐露悲伤,“我不知道!我不会的!我不相信!”

亚历克斯还有许多诅咒没有说出口,他想要毁掉莱恩的内心,种下恐惧的根源,让被索菲亚寄予厚望的莱恩成为支撑不起伊利丹佣兵团的懦夫。

一声不吭的梅丽莎打断了亚历克斯的临场发挥,“说得还爽吗?”

她没有感情地看着痛哭流涕捂耳崩溃的少年,“看来我的委托还没有完成,请跟我一起继续吧。”

“诶?”少年身体一僵,透明晶莹的液体还挂在鼻子上。

梅丽莎目露嫌恶,将其一把抹去,脏了的丝帕随手丢到亚历克斯的脸上,以免她不小心看到他那副令人作呕的丑恶嘴脸。

一刀,两刀,三刀……梅丽莎往少年的手里塞了他刚才脱手的武器,紧紧握住他的手,用不容许自己再次失败的坚决态度,将亚历克斯捅了个透心凉。

所有的血都混在一起,让少年不知道哪里是开始,哪里又是结束,后来梅丽莎早就松开了他的手,他还在麻木重复刺入的机械动作。

梅丽莎擦拭着自己掌心来自少年的血迹,心平气和地通知他。

“本来索菲亚女士为你准备了一条扮演无辜受害人和仁慈领导者的道路,由我和她来承担一切罪名,可是现在,你如此脆弱易碎,在我看来,此路不通。”

身上和脸上都溅满了血的少年,悲伤到难以自拔,“梅丽莎小姐,我罪孽深重,我不值得被原谅。”

梅丽莎轻轻叹了口气。

“幸好索菲亚女士给予了我随时采用备选方案的权限。”

她夺走少年手中紧握的刀刃,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修复药膏涂抹他受伤的手心,直到少年的掌心光滑如初,她才将匕首还给少年。

“别哭了,莱恩。”梅丽莎拿出另一条手帕帮他擦拭掉眼泪,轻握他的手,想要传递温暖给他,“别担心,脆弱的心性,只要经过淬炼就会无坚不摧。”

“向你的叔叔,亚历克斯告别吧,记住他给你带来的痛苦,化作你成长路上的障碍,不,力量。”梅丽莎扶住少年的肩膀,让他正对亚历克斯,自己悄悄退后。

不知所措的少年,听从梅丽莎的话,强忍内心的悲伤,注视着昨日还看起来宽厚坚毅今天却撕开伪装假面颠覆印象的亚历克斯叔叔,他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下一刻,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担心梅丽莎的安危,莱恩急忙扭过头,却看到梅丽莎面无表情,打砸屋内的家具,动静剧烈。

她漠然回望了莱恩一眼,取出一包血浆涂抹在自己的脸上和手上,眨了眨眼,眸中顿时盈满泪水。

一声惨烈凄厉的哀鸣从她的喉咙中迸发,她惊慌失措推开门,朝四周大喊,“快来人啊!莱恩他!他杀死了团长!”

听到动静的女仆匆匆赶来,看到梅丽莎身上都是血后,往屋内一扫,发现团长躺在血泊之中,莱恩手持利刃位于一旁,不由失声尖叫,连忙去找附近的护卫。

在莱恩难以理解的视线中,梅丽莎修长笔直的身影,停在门前,她转过头,炽热的血痕为她增添了几分夺人心魄的妖艳。

肆虐的狂风灌进屋内,吹起她的长发,梅丽莎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可惜无论怎样的表情在她的脸上都显得极为寡淡、漫不经心。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第二条路,反叛者莱恩,为了夺得团长之位,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叔叔亚历克斯。”

她看着腿软的莱恩跪倒在她的面前,“既然你害怕变得坚强,那就用外力推着你不得不直面你所畏惧的前路。”

摘下从未脱下过的白色手套,梅丽莎的每根手指上都环着一圈符文刻印,她念出“剥离”的符咒,那些溅到她身上的血迹立马脱离,被她随手一摇,落在远处,她的衣着依旧保持干净得体。

闭眼聆听远处的动静,梅丽莎再次冷眼劝告。

“莱恩,你没有时间去沉浸在悲伤中了,那些为你定罪之人即将到来,唤出你的巨剑,准备应战吧,如果你死了,你的母亲,以及为你父亲讨伐公平的旧部们都会前功尽弃、一败涂地,我的委托也将以失败告终,你的任性会让所有为你着想的人坠入地狱。”

“我明白了。”

莱恩呆滞空洞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点神采,他摁住胸口滚烫的位置。

下一秒,法阵悬空亮起,一柄巨剑从中显现,他握住剑柄,将巨剑插进地面,强悍的剑气让结实的房屋裂成两块。

“我还能再问你一件事吗?”

准备轻巧一跃躲在暗处保护莱恩的梅丽莎动作顿住,“你说。”

少年眼睫低垂,藏起自己变得黯淡的目光,“明明有很多种罕见的花卉可以当成辨认队友的标识,为什么偏偏是火焰兰,这是你决定的吗?”

梅丽莎没有看他,眸光坚定,望向远方,“……我希望你下次看到火焰兰的时候,想到的是对力量的追寻和热情,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教导。”

她的身影没入黑暗,同一时间,莱恩挥剑斩向前仆后继的敌人。

一场酣战过后,莱恩等到母亲的支援,索菲亚的势力接管了伊利丹佣兵团,英勇表现被认可的莱恩四处找寻梅丽莎的身影,可是自此之后的十多年,莱恩都没有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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