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影之月

霞光从天边笼罩过来,窗外是一片暧昧的浅粉深红。

天空处的“脐带”里密密麻麻的胶囊式车厢从高到低,像是勤勤恳恳的工蜂,又或者是血管里的红细胞。这些车厢里装满了从上城区打工回来的下城区公民们。

公民们安安分分呆在高空隧道里,一双眼最后深深渴求的望着上城区,看着繁华热闹的浮空城离自己远去,混杂着泥土腥味的风渐渐涌到鼻尖,眼里终于涌起深深的疲惫。

夜色降临得很快,绚烂的霞光被墨色擦去。

七点整,谢凛从家门出发,走向中心城区最恢弘的建筑——那里是高空隧道的入口。

无影之塔在上城区“卫星二号”的浮空岛里,想要去那里,只能通过高空隧道。

高空隧道并不是全天开放的,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下城区的普通公民开放。

但是当谢凛走到高空隧道的入口处时,识别仪器散发出幽幽蓝光,将谢凛笼罩住。

“叮!人脸识别已通过。”

“二等公民编号:evo1011。身份核验已通过。”

‘谢凛’果然是上城区公民。

通过识别仪器,谢凛面上不变,心下却放松下来,漫步走入高空隧道里。

白日里这里站满了要前往上城区工作的公民们,而现在这里只有谢凛一人。胶囊式车厢内骤然出现一道柔和的电子音。

“编号evo1011,请确认您想前往的目的地。”

余光扫视整个车厢,却没发现电子音从何而来,当问道第二遍时,谢凛才收回逡巡的目光,不紧不慢的答道。

“‘卫二’浮空岛。”

“好的,确认目的地:暗影之月。祝您行程愉快。”

很快高空隧道开始运转,一层透明闸门迅速关闭,直至融为一体,谢凛挑眉。

可自我修复的生物材料,哪怕是在新世界也是极其珍贵,却是高空隧道的主体材料。

难怪从远处望过去,这高空隧道居然还会随着高空的风向略微改变自身的形态位置,卸掉作用力,以更好的维持稳定。

上城区果然财大气粗。

几秒钟之后,谢凛升上高空。

高空隧道里是恒定的温度湿度,但是高空隧道之外已经可以看到絮状的流云。

温度下降,湿度升高,一层雾蒙蒙水珠附着在高空隧道的壁身,须臾之后,却悄无声息被生物材料吸收。

谢凛垂眸望向脚底,七点钟的下城区还未到宵禁时刻,但城区依旧是一大片的晦暗,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只有零星几个区域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而抬起眼,上城区在夜里更加耀眼的灯光刺入眼球。随着高空隧道的高速运行,视网膜里的巨大浮空城也越来越近,直到隧道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叮!暗影之月欢迎您的到来。”

悠悠电子音落下,透明的舱门裂开,谢凛走出,高空隧道外的景致再无任何遮蔽的映入谢凛眼眸。

高空之上,数驾飞行器快速穿过,滕跃翻折,飞行路线极其诡异,彼此交织在一起,这种情况极其容易发生碰撞事件。

果不其然,不一会其中两架飞行器便躲闪不及,狠狠撞击在一起,火星四射。

飞行器中央弹射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在一旁紧张观望的医疗队,赶忙上前救治自家雇主。

空中燃起盛大的烟火,而这场飞行速战的观看者早已经见怪不怪,甚至看着参赛者有带了医疗团的还不屑嗤笑。

“都到暗影之月来了,竟然还带着医疗团,今天这是哪家的小孩刚来,家里放心不下啊。”

秩序井然中却又带着嗜血的混乱。

这就是上城区心照不宣的宣泄地,无处发泄的癫狂错落,都可以在这里释放。

谢凛绿眸亮起,夜色中莹绿色的眸光幽幽,让不慎看到的人都不禁浑身一颤,想要躲闪,却又仿佛被蛊惑似的,目光再也离不开面前俊美青年的眼睛。

高空隧道出口处始终站着一位男人,面容肃穆沉稳,一身简单的黑色制服,只胸口别着一枚红色徽章,徽章上择人欲噬的兽首与荆棘止咬环在暗夜中闪烁着幽光。

过路人扫过他一眼后,好似碰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匆匆移开目光。

“该死,今天这里怎么有无影之塔的人。”

众所周知,暗影之月的“影”只有一个。

那就是无数人向往但又望而却步的【无影之塔】。

暗影之月本身并不限制公民等级,只要你有能耐,能够留下来,暗影之月并不会在乎公民的是不是下城区的公民。

但是【无影之塔】不一样,由于某种秘而不宣的秘密,对外吸纳成员十分谨慎,每一位会员入会都需要通过【无影之塔】的入会测试。

只有成功活下来的,才是新会员。

另一人隐晦地用眼角余光扫过,压低声音道。

“今晚,无影之塔应当是有新会员加入。”

“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大人了。”

**

“您好,谢先生。”

谢凛刚走出舱门,就听到身旁一道呼唤声,他抬眸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见着谢凛望过来,微微颔首,抚胸行礼。

“无影之塔的人?”谢凛挑眉。

“是的,我是【无影之塔】派来专门为您服务的影使,您可以叫我牧风。这里人多眼杂,还请随我来,我送您去“塔”里。”

牧风微微上前一步,两人距离拉近,正正好好卡在谢凛可以容忍的距离范围之内。

谢凛眉稍动了动,轻抬下巴,华丽的声线懒洋洋的。

“带路吧。”

牧风没有带着谢凛走出隧道出口,而是折返回去,掏出一张黑底红纹的兽纹卡贴上一处隐秘的感应区,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悄然裂开,露出一个隐蔽的出口。出口外,早已经停了一架飞行器。

牧风收回卡面,便对上谢凛莹莹发亮的绿眸,他不禁解释道。

“高空隧道虽然是联邦三大势力联手打造的,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但是无影之塔为了保护大人们的**与安全,特意和三大家族合作,开辟了特殊通道,供大人们出入。”

“外面有太多人盯着无影之塔了。等今晚注册之后,大人您也会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会员卡,到时候就能悄悄离开高空隧道了。”

谢凛颔首,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下却在暗自揣摩。

这无影之塔里看来身份特殊的人不少啊。

谢凛慢慢勾唇。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飞行器在主人靠近的瞬间就缓缓升起舱门,谢凛坐上副驾驶座,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一旁的牧风便已经起身靠过来。

察觉到他的动作,谢凛绿眸一厉,抬手扣住他的手腕,温热的皮肤触感透过手套传过来,谢凛指尖颤了颤,又上滑压住他的手肘,冷声道。

“干什么。”

察觉到谢凛有些抗拒的神情,牧风抬起双手,坦然对上谢凛审视的眼睛。

“谢先生,我只是想为你系上安全带,”

谢凛余光一扫,飞行器的安全带就在自己身侧,他缓和下眉眼,俊美昳丽的五官顿时冰雪消融,牧风愣了愣神。

谢凛松开对牧风的桎梏,伸手自己扣好了安全带,淡色的唇角依旧有些紧绷。

“下一次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牧风识趣的离谢凛远了远,坐上驾驶位,伸手在飞行面板上操作,不一会,飞行器轻盈地起飞,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么和夜色融为一体。

收回观察牧风操作的余光,谢凛将视线投向窗外。

暗影之月不是寻常的商业区或者□□,它建造的目的是为了宣泄上城区居民过多的旺盛精力,因此这里随处可见各种刺激的,不拿人命当命的娱乐活动。

就谢凛刚刚匆匆几眼,就已经看到了不下四场的流血事件,

追求血腥与暴力,是暗影之月的宗旨。

牧风一直暗中观察着这位新来的会员,察觉到谢凛对窗外的兴趣,他试探着开了口。

“需要我为谢先生简单介绍一下暗影之月吗?”

谢凛斜睨了牧风一眼,灯光下绿眸颜色变换,沉淀出一抹斑斓的绿色。他不置可否的轻嗯一声,便好整以暇盯着牧风的眼睛。

牧风试探的目光触碰到谢凛的眼神,匆匆收回,装作忙碌地盯着面前飞行器面板,可飞行器早一会儿便被他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

谢凛掩去眼底的笑意。

欲盖弥彰。

牧风定定心神,努力忽视身边那存在感极强的眼神,这才保持了自己一贯沉稳的作风。

“暗影之月作为上城区的二号卫星城,虽然不敌经济实力强悍的一号卫星城【极乐之城】,但是其特殊的存在意义让暗影之月成为了上城区唯一一个真正开放的区域。”

“在这里,只要你敢拼命,哪怕是下城区的人也能在这里收获拥趸,站稳脚跟。”

“下城区的人也可以?”牧风的话吸引了谢凛的注意。

在谢凛的注视下,牧风情不自禁将暗影之月的“小秘密”讲得更详细了些。

“那是自然。谢先生应该已经发现了,整个暗影之月聚集了全联邦最暴力最危险的活动,在这里,若是没有足够的胆量与能力,是活不下去的。”

牧风的声音含着一抹漠然的冷酷,似乎对【暗影之月】的嗜血早已经习以为常。

“而在这其中,联邦综合格斗大赛又最为出名。只要是在联邦综合格斗大赛中获得前三名的选手,都可以在那年无条件加入上城区。”

“这就是暗影之月心照不宣的‘秘密’——【暗影之月】藏着进入上城区的第二条路。”

牧风的声音始终波澜不惊,但是谢凛却听出了他话语背后暗藏的事实。

在暗影之月活下来,赢到最后的人,几乎每个人手上都已经沾满了血。

不过——

谢凛懒洋洋支着手斜睨着牧风,墨色的长发垂在他身前,却又像一条墨蛇缠绕着他,他冷不丁开口问道。

“那无影之塔呢?”

牧风侧头看了看谢凛,眸光闪烁着莫名的光,须臾之后突然笑了。

“说什么呢,谢先生。【无影之塔】指不定你比我还了解呢。”

不知不觉间,飞行器的速度已经慢下来,谢凛透过隐隐绰绰的夜色,已经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古堡犹如暗处的巨兽矗立在自己面前。

哥特式的塔尖高高耸立,墙面上精美细致的浮雕在夜色中仿佛活了起来,是一个个择人欲噬的兽头在无言中嘶吼。

这就是无影之塔。

暗影之月的“影”。

谢凛收回目光,看着牧风抚上左耳的耳麦。

“新会员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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