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童看到只有苏嘉淮一个人的时候,还好奇团团圆圆怎么不在。她挺久没和两小孩好好玩耍了。
苏嘉淮指了指胳膊:“他俩穿不住防晒衣,有点被晒黑,舅妈愁得很。我妈最近不让他俩出门,要在家养养。”
他手里拿了一个礼物袋,递给江童:“在云南的时候跟着我妈去体验了一下扎染工艺,看到自己做的成品时,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江童打开一看,是个可爱的渐变蓝色小熊:“超好看的,谢谢。”
苏嘉淮见她笑得灿烂,爱不释手地拿着拍了不少照片,忐忑的心也安定下来。
假期的最后一天,陈桔休息,在客厅沙发坐着看家庭伦理剧,声音放得很小。江童特意在这一天什么事也没安排,安静地坐在另一侧沙发。
陈桔平常时话少,但是看剧的时候很爱和别人一起讨论,即使没人也能自己边看边吐槽。江童很喜欢这样的时刻,会让她觉得安心。
明天九点报道结束,江童就是一名高三学生了,之后一个月才能放两天假。
江天缘买菜回来时高兴地说又接到了新活,还主动地去做晚饭,陈桔也上前去帮忙。
江童夹起一块糖醋排骨的时候,突然发现两人头上都有了白头发,一下子鼻子开始发酸。
高三开学第一天,新上任的校长在大礼堂激情发言,台下的学生低头看书,默契地在他停顿时热烈鼓掌。
一班对他不感兴趣,唯一庆幸的是他最终保留了一班原来的教师团队。
渐渐地八月已经立秋,但是明城仍然热得像盛夏。九月看到军训跑操路过教学楼下的新生时,一班只是有几个靠窗的学生往下面看了一会就埋头继续做卷子。
十月国庆假期只放了三天假,江童除了做习题,其余时间都用来睡觉,陈桔每天都给她炖鸡汤。
十一月的时候,江童的成绩已经能稳定在年级前十,最好的一次她考了年级第四。
“我不想再学了,我都已经稳进年级前二十了,我妈还天天说我到时候跟你们仨上不了同一个大学。同一个城市我觉得也很厉害了呀。”吴鸣虽然抱怨,但也越发刻苦,话也少了很多。他也还是希望大家不分开,再不济不要离他们太远。
十二月寒潮来袭的时候,高三的学生们早有准备,一个月两天假,让他们有早早地准备御寒衣服的自觉。
江童最近的解压方式是早读时一边背书一边织围巾,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织了四条。黑色给吴鸣,米白给蒋南隅,自己就用在那条犯困中织歪的吧。
她看着手里唯一一条蓝白相间的围巾,她觉得很衬苏嘉淮。
凌晨的钟声响起,2016年迎来了新历年的第一天。原本在刷题的江童准时在三三两两群里发了元旦祝福。
【江童:元旦快乐!新的一年,天天开心。】
【苏嘉淮:元旦快乐!】
【蒋南隅:新年快乐!顺顺利利,发财暴富。】
【吴鸣:时代变了,江童变成互联网第一个发祝福的人了。】
【江童:我在刷题。】
【吴鸣:果然深夜还在被学习毒打。】
四人聊了几句,又忙着刷题了。
江童发现陈桔最近很忙,早出晚归的,脸上疲态明显。她有点担心,在陈桔又一次晚归的时候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桔让她不用担心,只是烦心一些工作的事情罢了。
月底江童放假回家时,还没进门,就听到熟悉的争吵声音。
“说实话,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吧。你妈走的时候,有几个儿子孙子通夜守灵的,你妈生前最看不起我,我陪你守了整夜。你妹夫甚至到头七才出现,仗着有几个钱就羞辱我,我就得忍着是吧。”江天缘的声音充满愤怒。
“你俩有事不能到外面说,非得在我妈头七上香时吵,让人走也不安生,真不怕老人家来找你们啊。”陈桔也同样愤怒。
“有种来找我,谁不来谁孬种。”江天缘摔门而出的时候看见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江童,他也没说话地走了。
听到里面传来的啜泣声,江童也没有进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才没有声音。
她走进去时看到的就是陈桔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红肿。
江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她向来不会安慰人,她想让陈桔回房间睡会休息一下,便低声喊了句“妈”。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陈桔就突然站起来大喊:“我没有妈了。江童,我没有妈妈了。”
哭声悲怆,江童忍不住跟着落泪。
江童想起上次看到外婆还是年初二,她对江童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态度,给了红包之后便不搭理她。但外婆很疼爱陈桔,对着她嘘寒问暖,江童只好坐在旁边发呆。
小姨带着两个儿子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开心。外婆握着他俩的手就一直没放开过,陈桔也在旁边夸他们又长高变帅了。
每一年都是这样,江童在他们中间像个可以被忽略的无关路人甲。江童很多次都不想再去,但是看着陈桔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又忍不住跟着一起走。
江童有点难过,无论过往如何,一条生命就这样陨落,她曾经如何对待自己的记忆好像也开始变得模糊。面对死别,所有的错误都好像可以被原谅。
第一次直面死亡是邻居家养的狗,养了好几年,每次路过都会对江童狂吠,江童不喜欢它。但是那天陈桔让她躲在房间不要出去,说隔壁来了打狗队。
听着愤怒的狂叫到后面凄厉的喊叫到呜呜呜的哽咽直至再也没有声响,江童觉得很害怕,盖着被子缩在里面。
不久,她闻到了很香的肉味,一想到是那只狗,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滚,让人恶心难受得想哭。
江童还想起那座黄泥砖房的老奶奶,曾经屋里的棺木让她害怕,但是那阵哀乐也让人难过。她那时还和小小的苏嘉淮探讨过死亡,但因为年纪小也只是记住了要多行善事。
稍微长大后第一次听到死亡的消息,是对江童很好的杨奶奶离世。这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这个事实。
大人会更容易接受死亡吗?虽然她离十八岁还有几个月,她已经开始觉得长大也可能是一件痛苦的事。
她问陈桔怎么不告诉自己外婆的事,陈桔说表哥表姐在上班也没回来,江童在上学又是晚辈也没必要过去。
江童从小就听外婆夸奖表哥表姐,说他们读书厉害孝顺有出息,后来又夸他们找到好工作。但是,她最爱的孙子孙女为了工作没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原来长大,是会放弃很多东西的。她害怕自己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在江童沉浸思考死亡相关的话题时,接到了苏嘉淮的电话,她还没等对面出声就开口询问:“苏嘉淮,你经历过死亡吗?”
“你还记得我的小狗十二月吗?”苏嘉淮问她。
江童看过它的照片,是一只小金毛。苏嘉淮说是在十二月的下雨天捡到的,在十二月和下雨天中小金毛抓阄抽中了十二月。
“它同样死在了前年的十二月。十岁的狗,差不多相当于人类的六十岁,那个时候它变得很爱睡觉,不喜欢玩耍,反应也很迟钝。
有一天它看到我放学回来,就立马跑向我,然后在旁边躺下。我一开始以为它只是睡着了,直到发现它没有呼吸。我知道万物生长都必然经历死亡,但是因为拥有感情所以人类又很难坦然面对死亡。
十二月从衰老带来的苦痛中解脱,死亡也许是一种幸运。我难过于十二月的死亡,又只能接受它的死亡。记得十二月,是我唯一让十二月死亡也不会消失的方式。
每个人对待死亡的态度不尽相同,但是活着的人,要向前看才不会一直被困住。”
这是同样十七岁的苏嘉淮对死亡的理解。
江童希望陈桔也能向前看,陈桔也一定会记得外婆的。
——
【苏嘉淮日记节选】
41
今天她送了我和朋友们手织围巾,只有我是蓝白相间的,唯一的例外,耶。
43
有点想念我的狗狗十二月。希望它已经成为新的快乐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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