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梵音的害怕很快被转移。
因为走没几步后就是一段陌生的石阶,五条悟似乎没有直接抱她下去的打算,她只能紧紧攥着他的手,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小心翼翼走下一级又一级的阶梯。
接下来,她所有的不安都被好奇与新鲜感取代。
没有接触过的外界于她而言是个充满未知与刺激的新天地。
她一路兴奋地到处乱摸,甚至想到处乱跑,但都被五条悟扯着手拉了回来。
这种感觉就像她曾经被小白拉着在家中的大院子里乱蹿一样,只是这会,她变成了小白,而五条悟变成了遛狗牵绳的人。
慢慢的,她又觉得无趣了。
因为大多时候,她想往哪走,都会被五条悟扯回去。
她想摸什么,也会被他阻止。
她只能顺着他想要带她走的路走。
这样很没意思。
但她又不敢放开他的手,只能乖乖牵着,索性不乱跑了,就随他走。
不多时,五条悟似乎从她不寻常的安静中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竟然难得放宽了对她的禁锢。
他绕到她身后,推了推她的背,示意她往前走。
她先是困惑,在他无声的催促中试探性地往前走,五条悟没有阻止她,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次五条悟依旧没阻止她。
于是,她继续大胆地往前走了起来。
接下来,她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探索这片陌生的世界了。
小小的少年就牵着她的手,安静地走在她身后,只有在遇到一些危险的东西时,他才会阻止她。
于是,她跌跌撞撞地乱闯,逐渐膨胀的好奇心在漫长而新奇的探索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与此同时,她先前因为无效的学习而产生阴郁,仿佛也被春日刮起的风一扫而空。
就像无尽的空洞被填充似的,未知的新事物在这一天中占据了她那些天里所有的绝望与空虚。
这让她感觉心中仿佛变得轻盈,以致于她在晴朗的春风中肆意地大笑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路上,除了偶尔自己时不时来了个平地摔外,她竟然都没有遇到一丁点危险。
一开始,他们还在人少空旷的地方乱逛,渐渐的,但随着她的走动,他们就到了人多的地方。
源梵音从小到大都没到人特别多的地方,起初她有些害怕,她对人与人之间狭窄的距离感到陌生又不适应,即便她听不到人群的声音,也看不见他们密密麻麻的人影。
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了周围来自人群的拥挤好像瞬间远去。
逼仄的感觉好像被什么隔开,窒息的空间仿佛刹那就拥有了无限喘息的自由,她感到难言的轻松,甚至有些飘飘然,只有手上来自五条悟的触碰依旧清晰地存在着。
由此,她惊奇地发现,这种保护来源于五条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让她心中隐秘的不安消弥在了五条悟给予的安全感中。
她想要知道五条悟为什么能这样,但在得到答案前,她就走累了,她不想走了,张开手示意五条悟背她
但五条悟依旧没有背她的打算,甚至也不走了,他们停在一个地方好一会儿,源梵音正待撒泼,却转瞬被他塞了一个东西到手上。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便凑到鼻尖嗅了嗅。
闻起来有点香,也有点甜,隐约有巧克力和奶油的味道。
她还在犹豫,五条悟却已经帮她凑到了嘴边。
源梵音的唇齿碰到后,感觉心中一动。
好吃,真好吃。
是好吃的甜食来着。
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开心得忘了疲倦,只顾着吃,连五条悟什么时候又牵着她走起来了都没有在意。
等到再次停下时,五条悟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她茫然地晃了晃脑袋,舔了舔指尖上沾上的奶油,对此,五条悟好像很嫌弃似的,拿了纸巾开始给她擦手和脸,那里都被手上的甜食流下来的奶油浸得黏黏糊糊的。
等到擦干净后,她也吃完了甜食。
源梵音这才注意到他们来了个新地方。
在她自己开始摸索前,五条悟突然抓着她一只手往前摸。
那是一块挂在墙上的木牌,上面刻着三个字,五条悟让她仔仔细细摸了一遍,随即移开了她的手,将其按在了他的喉咙上。
与此同时,他又让她的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嘴角。
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她先是欣喜于他允许她对他脸的触碰,很快就意识到五条悟这是在教她念那几个字。
因为他喉咙下的声带在震动,嘴形也在一张一合。
她很想知道自己来了哪里,所以下意识张了张嘴,模仿他的嘴形和声带的颤动感念出声来。
她刚念完,五条悟就给了她一颗糖,似乎在奖励她念对了。
源梵音瞬间又惊又喜。
她念对了吗?
源梵音忍不住又念了一次。
对方又给了她一颗糖。
依五条悟的作风,这次她知道自己念对了。
这让她高兴得近乎颤抖。
一直以来,她老是学不会的东西,这次竟然一次就念对了。
虽然可能是因为那几个字很好念,很简单,但源梵音还是因此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突然就有了点自信。
也许自己接下来能学会念更多的字呢?
这个不可思议的妄想,让她对学习瞬间少了一点抗拒,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后来,她慢慢地知道,她在今天所念的那三个字叫「喜鹤亭」。
在七年后——也就是2003年的时候,它被正式改名为「无量寿山寺光明琉璃院」。
简称「琉璃光院」。
……
“那个春天,五条悟经常带我外出。”
“小时候,我父亲一直都不让我出门的,所以我觉得五条悟真厉害,他不仅能保护我,还能从父亲的眼皮下带走我,椿一般就不会违逆父亲,从来都不会带我去外面。”
“我很喜欢和五条悟出去,那段时间里,他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以那样的方式教我认字说话,奇怪的是,我大多一遍就学会了,不但得到了很多糖果,还认识了很多地方的名字。”
“因为我一遍就学会了,这让我逐渐拥有了自信和学习的兴趣,我的成就感也逐渐升高,我开始尝试在椿和父亲的面前说出那些文字的发音,即便我自己听不见,但是他们都听懂了,这让我更加有了说话的勇气。”
“我因此开始和他们有了语言上的交流。”
“我觉得这一切都归功于五条悟,因为他,我还渐渐认识到世界原来是那么宽广,好像永远都走不尽一样,那是我第一次对这个漆黑又安静的世界燃起了莫大的热爱。”
“我实在很感激五条悟,因为他,我很想学会人类中感谢别人的语言。”
“但是,在那之前,有一天,五条悟突然消失了,他很久都没有来见我。”
“他消失的契机来自于我们那个春天的最后一次外出。”
“我依稀记得那一天五条悟带我外出后送我回家,在路上,我突然晕了过去,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的脚没有踏实地落在地上。”
“我很快惊恐地发现,我在飞。”
“我似乎变成了一只鸟。”
“我依旧看不见,但是我听到了声音,嘈杂的、尖锐的鸟鸣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依靠本能收拢翅膀停在了一处地方,听到了属于人类的声音,他在喊着我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当时能听到声音的缘故,我过去的记忆也在复苏,我想起了过去的很多声音。”
“在那之中,很幸运的,我还记得曾经父母亲喊我名字的声音,于是,我知道了那个喊我名字的声音大概属于五条悟。”
“我还突然想起,母亲在世时曾经说过,世界上有一种叫「夜雀」的妖怪,它们是鸟类,同样没有视力,但是会在夜晚的路上发出叫声,夺走行人的视力,让他们看不见。”
“如果两个人走在一起,据说也只会有一个人听到它的叫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有个认知——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夜雀」。”
“这种奇怪的认知没有缘由,我尚且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剥夺了谁的视力就让我万分自责和痛苦,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看不见是一件多么可怕又痛苦的事情。”
“想要从「夜雀」手中恢复视力,只需要杀掉「夜雀」本身。”
“那一瞬,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鸟类的脑容量本就不多,我只觉得脑袋空白,但灵魂深处,我一想到有人因为自己而陷入黑暗,就无法忍受自己的存在。”
“也许是对自己的无妄的自责压过了死亡的恐惧,也兴许是我当时意识到自己可能夺走了五条悟的视力——毕竟我本身是听不见声音的,如果我和五条悟走在一起,那必然是他被夺走了视力……或许也是我多想了,他并没有被我夺走视力,但我当时还是决定去死,让那个不幸被我夺走了视力的人重新夺回光明。”
“除此之外,我想去死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想以「源梵音」的身份回到五条悟身边。”
“毕竟,他当时喊我的名字时,听上去那么错愕又空白……”
出自《日记·夜雀与六眼①》
……
那一天,从黑暗中醒来时,她感觉到五条悟正在擦她的脸。
她茫然地嗅了嗅,发现他的指尖上是血的气味。
但是那是谁的,她不清楚。
因为她感觉自己并没有受伤。
察觉到她醒后,五条悟在她手上写字。
只有短短两个字,但她没学过,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是隔着眼皮和绷带茫然地望着他。
也是那一瞬间,从他身上升腾起的暴燥和阴郁像冰冷的纱雾般笼罩了过来,让她微微打了个颤。
但是,她并不害怕,反倒因为他要带她回家了而高兴。
对此,很快,五条悟身上那种感觉就消失殆尽了。
最后,他只是平静地牵起了她的手。
他们在她高高兴兴的笑声中一起手牵手回了家。
源妹:“小问题,回家!”【bushi
幼悟:“……”【bushi
简单来说,就是源妹变成「夜雀」这种妖怪后夺走了幼悟六眼的视力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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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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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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