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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将至,阖业硕睡眼未开,乐得周身铺柔帐软、暖意微醺,唇角不觉若钩月浅浅上扬——甚想醉倒于这芳阁暖榻里,再不理会朝堂纷争、家国之患,只要那温柔乡暖着、美人肌伴着,他的眼便久久不想睁开……
若美人靥中含笑,那便是更好!他痴痴想去,预抚肩摩发之时,始觉枕畔无人。霎时间,一股深潜的恐惧似被引爆般猛烈袭来。他嗖地睁开眼,猛地拉扯了那流光华帐去,吓了浣彤一跳。
幔帐如瀑流疾疾坠落,他随之松了一口气,美人安在,是为虚惊。
浣彤已梳洗完毕,衣容俱好,持针之手被那幔帐撕裂之声惊得停于胸前,手中半坏流苏亦是差点滚落。
她放下活计,盈盈走到榻前,俯身行礼,却被他拦下,一把拥入怀中,语气切切似有千斤石落地,“还好,你还在。”
“怎么了?”她几时见过阖业硕这般惊恐,只讶异问去。他如劫后余生般满脸欣慰,将梦中她循香起舞之事说予她听。
香气?
她心中悄然泛起狐疑,失了美人倒也罢,竟还有夺玺讪笑的梦境?
然那梦牵扯羽伦,她自是没有多问,只被他抱得更紧了去,听他如孩童般撒娇,“朕今早要你照顾。不要宫人进来帮忙。”
她依了他,目光柔柔,唇角轻勾,踏过幔帐,照顾他穿衣洗漱。
不想阖业硕竟咕噜噜地漱了口,又把剩余半杯递予浣彤唇边,叫她试去,口吐诨话,笑意甚浓,“朕已为你试了毒。”
她被逗得轻笑,接来漱去——初入口只觉有淡淡清凉之感,含之若有极轻微的苦,漱之不腻不浓,待吐出,便觉唇齿留香,喉也舒坦了许多,不觉由衷赞去,“真的好!清清凉凉的!口有余香!”
“你喜欢?朕赐予你。”他眸色润泽,欣然暖笑,唇边轻点过她的额角。
“不好吧。传出去了,臣妾在这宫里会更难做的。”她毫不犹豫地轻声否了,眼睑轻埋,忽闪过娇羞之态,“皇上的宠爱,悄悄就好。”
“好啊!那朕就悄悄宠你。以后若是朕在,便先留半杯给你,你醒来再用,可好?”她知再拒他便是不妥,只得含羞而笑,微微点头,怎知他竟兴兴焉忽来一句,“今晚朕沐浴。你来吗?”
不消说,那眷宠于她,绝非幸事,她只得不语,是为婉拒,怎奈他却不依不饶,声声撩人,“朕身上都是你的味道。朕还真舍不得洗掉……”
她怕听得他说那些个荤话,每每疲于应付,如今只得故作矜持,不想他却将头埋进她的颈间,似在馋她,“你不来就便宜别人了!”
他声声缱绻,心有所期,想那月光满栏、朱户紧闭之时,华庭玉阶间,有美人相伴,也不枉他呕心劳力、若幻若失了。春光乞待,只待美人莞尔默许。
怎奈她倩影凄婉,瞳色黯然,空余华帐渐凉,鸦雀无声。
“郎有情,妾无意……”见她仍是无动于衷,阖业硕喃喃道,听来满腹委屈,似丢了兴致,“好吧!朕要别人服侍。”
彤儿,你爱上你的哥哥,却做了朕的妃子,你几时能爱上朕呢?朕一直在等……
可否会有那么一天,你于那叠泪烛下、飘雨窗边等朕?**帐暖时,可否不让朕一个人唱独角戏?
晚上,阖业硕确实没来。浣彤也早已将他所提沐浴之事忘于脑后,只要不来扰她,就随他纵情享乐去吧。
那些风花雪月、宫闱艳事,本就与自己无关。
她从未关心哪宫美人得了赏,哪宫美人失了宠,只把心思都放在了那“朝史馆”之上。
她所打听之事,大抵围绕一件——朝史馆内,羽伦所著之稿,是何模样。
除却替羽伦写史,浣彤暂想不出其他可走之路。她思忖着:纵是阖业硕想办了羽伦,也得费心思寻个由头,不能说杀便杀。况且阖业硕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若是羽伦不触动他之利益,他未必分得出神来治羽伦。而羽伦人微言轻,所能惹阖业硕忌惮的,便是有他的历史。若是美化了阖业硕,羽伦便会安全很多。
羽伦,既然你不肯修改历史,那就由我来改。这样也好,一朝被人知晓,这篡改历史的骂名便由我来背,你便是保存了名节。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那些关于历史的信仰,就先放在一边吧……
阖业硕更是日理万机,醒来后并不记得昨晚沐浴时发生何事,只觉政务依旧繁多,件件棘手,疆内疆外皆不安宁。
宫人抬出厚厚朱批过的折子,阖业硕却仍是不能休息。
疆内珅地徭役过重,拖欠税贡、粮贡许久,珅珷侯大兴土木,修建珍琪园。疆外霍戎国政局不稳,刚刚平息了宫廷政变。
其中一则密报里,提及两人:一位是珅珷候——珅琚珷,另一位是他的夫人——珅琚璠琪。此珍琪园,为珅琚珷为哄珅琚璠琪而修建。
“珍琪园?这琼楼玉宇花了多少民脂民膏!骄奢无度,只为一己私欲!”阖业硕打量了一翻细作承上的珍琪园图卷,脸色愈加沉了下去,“助纣为虐!”
珅地很快便收到消息了——“珅妃娘娘来信儿了!皇上不悦。”
“他悦不悦,跟本侯有什么关系?”珅琚珷抚摸着新雕好的冰玉枕,用织锦层层包好,“给璠琪送去。”
“皇上还说什么了?”珅琚珷不紧不慢地抿了茶去,旋即扑哧将口中茶叶随意唾出。
“‘助纣为虐’四字。”此言不仅原封不动地传到了珅地,亦是一刻不停地传进了珍琪园里。
“皇上,如果不是因为这天享之园的珍琪园,你怕是早就把珅琚璠琪忘了吧!”珍琪园里倩影曼妙、笑容魅惑之人,得了那冰玉枕,看都不屑看一眼,却极喜听那“助纣为虐”之远方传言,“皇上,若我是妖姬,你便是那不得善终的恶王!”
“皇上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说本侯是昏王在世吗?这是在暗暗地敲打本侯啊!”不消说,珅琚珷即刻便是懂了,只是随之而来轻蔑地那一息哼声,着实惹恼阖业硕了。
“冰玉枕如何?”珅琚珷等不得日落,便急急来探望闺中美人了。
“太凉了。”璠琪朱唇微抿,娇态微露,便是惹得珅琚珷生怜。
“不怕,你若冷,有本侯给你暖着。”他疾步上前,拥了美人,便往那玉榻上去。
“不要。侯爷身上浊气太重,熏得琪儿头痛。”左右扭捏着,她不情不愿地跟了去。
“不是你喜欢这香,本侯才命人用它熏衣么!琪儿真是善变。”她此般欲拒还迎,惹得珅琚珷心痒,抓了她的一只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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