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中的某条干道上,云岫看似随意的坐在了路旁的巨石上,不紧不慢的拿出酒壶喝了起来。银白色的浮光锦在月光下浮起了一层朦胧的光,她却嫌不够显眼似的,并起两指,在空中一划,周围便有晶莹的冰屑自空中缓缓落下,远远看过去宛若星辰自云端倾落。
不多时,前方传出了一点极细微的动静,“来了”云岫心念一动,却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对着玉牌传音道:“掌门师兄,我有要事禀报,我发现......”动静陡然变大,是人的跑动声,云岫好像终于发现了似的,停了话语,有些警惕的看着前方。
从小路上跑出来的一个人,约莫是个少年,衣上满是泥点和血迹,神色疲惫,十分狼狈,到云岫跟前便有些激动的行了一礼:“在下恒宗弟子季喻,与同门长老被一魔修袭击,劳请前辈出手相助。”说着拿出了刻有名字的宗门玉牌,云岫接过来细细看了看,是真玉牌不假,且不说不能见死不救,在修真界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内门弟子在外遇险,可凭宗门玉牌向外求助,算是宗门欠下的人情,自有酬谢。自然,宗门越大越出名,名头就越好用,获救的几率也就越大,比如恒宗乃当世第一大宗门,就鲜少有人不会想卖这个面子。虽然近年来仙魔局势缓和且有阻隔但不代表在仙界就没有魔修了,且敢在这里就出手的大多修为高强。听起来确实棘手,只是这个时候,未免太巧了些……
少年看云岫迟疑,忙一膝落地哽声道:”长老是为了我才......如今危在旦夕,我见前辈灵力不俗,想来修为不低,劳请前辈相助,宗门定有重谢......”
云岫从巨石上下来,一颔首表示同意,两人一同御剑而去,后来季喻似乎调整好了自己,边带路边问道:
“还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
“云岫。”
“武宗的云岫真人?失敬失敬。”
两人沉默了一阵。
他又问道:“对了前辈为何在此?”
“本是在滁州,近日回宗门。”云岫看着季喻和他们前行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
“前辈常去?”
“嗯。”
“滁州离武宗很远啊,”他顿了顿又道,“不知滁州对前辈有什么特别的吗?前辈不要误会,只是在下不解,滁州多年平静,有什么值得频频去的?莫不是有什么魔修潜藏?”季喻回头有些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好像真的只是出于少年人丰富的想象力而随口一提。
云岫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眼:“滁州丰饶,自有可取之处。”并借助宽大袖袍的遮掩,从储物袋里快速的拿了什么......
过了一阵子云岫算了算飞行的距离道:“受困长老距此地具体还有多远?”
“就到了,”季喻偏过脸来,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继续道,”前辈——”这染上了笑意的两个字故意被拖得很长很长。
话音未落,季喻一侧身,云岫前方的视线突然开阔,只见一条深谷横在前方,漆黑而深不见底,似巨眼凝视着天空。
季喻突然翻身,抽出了原本在脚下的长剑,同时挥剑向云岫劈去,云岫险险避过,一剑挥空,只见凌厉的剑气斩倒了一片树木,土石翻起,地上留下了十几米的长疤,这可远远不是一个小弟子能打出的水平。
二人落地,再一看他,只见刚刚那身狼狈不堪的弟子服已经变成了崭新的黑衣,衣袍上有暗红色的像飞鸟一样的亮纹,而隐隐发红的瞳孔中,透露着丝丝疯狂。
“啊呀,打空了。”他笑了笑,语气很轻,辨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脸还是那张脸,但浑身气质大变,散发着一种莫测的危险。“你到底是谁?”云岫拉开距离低声喃喃道。
是为了她来的吗?真正的季喻呢?这玉牌又从何而来?还是说......
来不及想那么多,云岫挥剑自下而上在空中一挥,灵力裹挟着剑气化出蓝白色的巨大冰锥,直直朝“季喻”冲去,“季喻”也不躲,把长剑横在身前,结了个盾,瞬间便被冰锥淹没。云岫拿出了玉牌,正要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自冰锥中传出:“要专心啊。”,下一刻,冰锥上蔓出了密密麻麻的蛛网般的裂纹,再下一刻,四周的冰锥都被震了个粉碎,簌簌落下,银光四散。云岫手一空,玉牌竟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打碎了,“季喻”自万千冰晶中跃出,竟是毫发无损。他看着云岫轻笑了一声,
“只有这点本事吗?是我高看你了。”
说着“季喻”慢慢向着云岫走去,他的脚下和周围都浮现了蓝色的火焰和黑色的魔气,魔修身份显露无疑,炽热的火焰撕扯着空气,眨眼间就将身旁的植物吞灭,并分成几股如游蛇般蜿蜒着烧过来,只见他又一转右手腕,便有数百支带火的羽箭在空中凝结,缠绕着缕缕黑色魔气,手再轻轻一挥,下一瞬,百箭齐发。
云岫也召出冰凌抵挡,但数量不及“季喻”,同时还要小心火焰,闪身躲避间,不知不觉就被引向了深谷的方向,“季喻”十分随意的站着,突然冲她笑着挥了挥手,然后目光微沉,控指为爪,朝着云岫隔空一抓,火蛇向地下隐去,云岫脚下突然浮现了一个繁复红色的阵法,正是刚才那些火焰燃过的地方,而云岫此刻正在这个阵法图案的中心。阵法边缘上升形成一个六边形的棱钟将她倒扣其中,四条褐红色铁链自地面伸出,死死缠住了她的双脚和双手,不知是什么材质,竟是挣不开,这是显然是提前布置好的。
果然是冲她来的。
云岫面前阵上的符文和图案快速叠加着,云岫还要挣扎,季喻却目光闪动,轻轻低语:“来不及了。”阵法红光大盛。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云岫颈间的吊坠在衣服下散发出了一层灵光。一道极强的魔气直直击中了云岫的心口,让她喷出一口血来,同时铁链撤去,阵法消散,云岫也在巨大的冲力下飞了出去,冲向断崖,转瞬被深渊吞没。
崖边,季喻伸了个懒腰,感受着云岫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很快消失,他“嗯——”了一声,又似不大满意似的点了下头自言自语道:“难为我整了这么个阵......”,一挥手简单清理了周围的痕迹,离开了。
崖下,云岫拭去了唇边的鲜血,缓缓起身,抖落了袖间敛息符使用后的灰烬。敛息符是宗门特制的一种能隐匿人大部分气息的符咒,云岫刚才就是靠它再结合自身对气息的控制才制造出来一种她已经死了的假象。
她望着头顶的天空,眸中倒映着点点繁星,“近了......”
感到垂在心口的吊坠微微发烫,云岫忙牵出来一看,只见玉石雕刻的鹿上出现了一条很深的裂痕,在又一次挡下攻击后,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吊坠,云岫就这样垂眼看着它,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施了个保护咒又小心的将它贴身放回颈间。
所以,那阵法所产生的威力已经隐隐超过了化神初期,这才是“季喻”真正放心离去的原因——此阵对化神期以下可谓一击毙命。就算她已经是化神期了,如果没有躲开直击心口的话也要重伤。云岫垂眸沉思着,但即使可能有阵法本身以及法宝作用的缘故,增强了阵法的威力,那冒充季喻的魔修至少也有渡劫期了。为什么云岫觉得是冒充?毕竟宗门玉牌本难以造假,尤其是恒宗这种大宗门,管理和制作更是复杂严格,所以玉牌是真的,只不过那人多半是假的罢了。
云岫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传音符子符,并指在上面写了一行小字,末了,她顿了一下,又加了两个字,以灵力”燃“去了......
远方的武宗自在堂前,苏式的庭院内有一水榭,莲花盛开,暑意正浓,却并不炎热逼人,满月悬于远方的群山之上,玉影清辉下,淡粉的荷花像是被涂上了一层薄釉,晶莹的水珠点在翡翠般碧绿的荷叶上,微风拂过,随着莲叶的轻轻摇曳闪着细碎的光,偶能瞥见莲间有一尾红鲤游过。
台上亭旁的躺椅上卧着一个青衫男子,正在小憩,月光柔柔的照在他的身上,长发如墨,鬓若刀裁,鼻梁挺直,眉目温和,愈发显得人温润如玉。只是他此时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着......
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扶桑猝然惊醒,梦中残影还未褪去,红色的火光和冲天的黑色魔气似乎还在眼前,那浓郁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间。一时冷汗涔涔,凉风一吹,反倒清醒了,抬头,只见月上中天,自己竟是不知何时睡着了。
脚步声响起,只见从长廊过来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躬身行了一礼道:“师尊您醒了,可是头疼?”
扶桑托了一下他的手,道了一声无事,叶踆却仍是绕到他身后,双手在他的头上轻按了起来。
见扶桑低着头沉默不语,叶踆知是他是在担心云岫,而且又想起来以前的事,便道:“对了,师叔应该已在回宗的路上了,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想来师叔她灵力高强,定然是不会有问题的,师尊不必过于忧心......”
“嗯......”不过这一片刻扶桑似乎便已经调整好了自己,重新挂上了万年不变的微笑。
这时,掌门顾平秋带着他的两个亲传弟子匆匆赶到,连冲行礼的叶踆一摆手的功夫都没顾得上,开口就是:“师妹的玉牌碎了,”他顿了下,“他们动手了,刚收到了师妹传音,之后就没了音信......”
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旁边忽有流光闪动,两道符纸同时自顾平秋和扶桑的袖中飞出,只见它们被裁画成了四季平安的宫灯样式,中间浮现了以灵力写就的字样“滁州西北三十里密林深渊底平安”,正往外散发着丝丝寒气。
扶桑与顾平秋对视一眼,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顾平秋转身对两个弟子道:
“按计划行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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