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奕见了,捉着他的手按下,低声道:“小魔王的事,我劝你别插手。回头累得让他输了,不定怎么恼你。”
郑杙想起上次惹得程云不高兴,冷面模样给他看了多久,可真够受的,也只好罢手。
“程云,你到底动不动?”九曜星君有些不耐烦了,粗嗓子震得众人脑子发嗡。
程云不说话,开始催动法力。那院落上空乌云聚集,狂风大作,顷刻间落下大雨。
男子停了手,让那孩子在院中罚跪。雨水瞬间打湿了他那套水蓝色的布衫,背上隐约有血迹渗出来。
郑杙叹道:“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样罚那孩子?不就是没去上学吗,当年在神院,便是众小仙们逃学,也没见这样罚法。”
游奕笑了笑:“凡人脑子里那些条条框框,你怎么能懂?莫说仙凡有别,就是人与人,仙与仙,各人觉得要紧的事,也是天差地别的。”
镜中的雨越下越大,院子里开始积水,男孩的腿已经没入水中。
女人撑着伞跑到院中,想拉那孩子起身:“敬儿,雨太大了,再淋该生病了。起来,跟娘回去。”
孩子却摇摇头:“爹罚我跪一个时辰,就要跪一个时辰。男子汉不能言而无信。”
女人见拉他不起,风急雨大,撑伞也几乎无用,又恨又气,哭道:“好好好。你是男子汉。你们父子三人,一个个都来割我的心。若是你...若是你哥哥还在,你便在这里跪死,横竖我也不管了。”
男子原本站在檐下,面色铁青,听到女人提到“哥哥”二字,突然面色一动,眉目间现出悲戚之色,叹道:“罢了罢了。”
“你瞧,爹爹不罚你了。快起来。”女子见男人说了软话,又去伸手拉那孩子。
突然狂风大作,院门被冲开,围墙也被洪水冲塌。大水瞬间涌入,将跪在地上的孩子和女人冲入旋流中。
“又是用水,啧啧啧,没半分新意。”九曜星君道。
程云冷笑道:“新意不新意。有用的,总比输的好。”
九曜星君听了这话,便不做声。程云将那幻像造得更大了些,水势已经高至屋顶。男子奋力游到屋顶上,拉住了被水流冲过来的孩子和女人。狂风骤雨不息,屋顶眼看也要被淹没了。
男子一手拉着孩子,一手拉着妻子,不多时便要精疲力尽。女人哭道:“夫君,你放手吧,只要保住敬儿。我便是死了,也不怨你。”
男子看看孩子,又看看妻子,叹道:“蓉妹,成亲之日我们约好同生共死。难道你死了我能独活?”
“敬儿还小,你...你无论如何要保住他。”
“但是你...你叫我如何舍得。”
“这人倒是痴情。若是刚才你用这对来试,说不定就赢了。”游奕看着九曜星君笑道。九曜星君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游奕也不以为意,又看向镜中。水势越来越大,冲劲越来越强,若是不保一个,恐怕尽皆丧身水底了。男子攀在屋顶,左右为难。
郑杙原本静静地看,突然皱眉道:“不好,看这男子脸色,多半是要弃那孩子了。”
众仙也都看出来了,九曜星君不禁发笑:“程云,若用这小儿来试,你怕是要输了。”
程云不答,只闭上眼睛凝思。
郑杙怕他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忙道:“程云,赌着玩的,别当真。”
“是啊。”游奕附和道:“不过是开宴之前的玩笑,何必在意。什么活啊死的,大家也看乏了,不如就此罢了。”
九曜星君道:“说的是,输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认了就是,大家又不会笑你。”
郑杙拉了拉他:“程云。”
程云低着头,仿若没听见众人言语,突然睁开眼睛,又对镜中道了一声“着”。
不远处幻化出一个尺粗的浮木,随着水流飘来,看那方向,不多时就要撞在那孩子身上。
“哼,对着个孩子用苦肉计,你也下得去手。”九曜星君道。
郑杙急道:“程云,这太危险了。万一你伤了他...我不能看你做傻事。你再不收手,我...”
郑杙捏起手诀,正要施法,突然觉得手臂一麻,全身定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程云。”游奕喊道:“你疯了?”
程云淡淡地道:“我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我要打的赌,也从来不输得。”
游奕气道:“什么屁话,那你就敌友亲疏都不分了是不是?”
程云道:“他硬要插手,我也没办法。这定身咒等一阵解了就是,此时却不能挡了我的事。”
游奕道:“你再不收手,真伤了凡人,要被罚下界的。”
“我说了我有分寸。”
游奕气急,又惦着郑杙,想替他解开这咒,却法力不足,始终不得要领,只得愤愤地瞪着程云。
众仙见了这阵仗,也不敢多言,又看着镜中。
那浮木借着水势,已经越漂越近,眼看就要撞在孩子身上了。若是撞得大力,恐怕男子也拉不住,就要从屋顶滑下去。男子虽然仍在迟疑,但眼看着就要放弃那孩子。
“夫君。”女子突然开口道:“护好敬儿,来世咱们再做夫妻。”
说罢,她把另一只手搭上来,在男人手臂上用力抓了一下。男子吃痛,立时放开了手。女子瞬间被水流冲远,沉没在漩涡中。
“蓉妹。”男子嘶吼着,像野兽般拍击着水面。喊声从凡尘镜中传出来,在堂中回响。众仙听了,都觉心悸。
九曜星君叹道:“这女人为了让夫君救那孩子,竟然舍了自己性命。罢了罢了,程云,是你赢了。这喊声太凄厉,我听不得,快去了这幻象吧。”
程云笑了笑,正要做法。又见镜中,那男子已经将孩子拉上屋顶,将手抚过孩子的头脸,道:“敬儿,爹爹曾经那样罚你,你恨我么?”
孩子满脸慌惧之色,只摇摇头。
男子笑道:“那就好,你终归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
孩子见父亲神色不同往常,又刚见母亲遭逢大难,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定定地看着他。
男子又叹道:“想咱们四口之家,顷刻之间,就只剩下你啦。以后,你想做什么,爹爹也不管你,不拦你了。”
孩子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男子掰开他的手,道:“爹爹曾对你母亲许愿,荣辱与共,同生共死。可她...她又要我护你周全,哎,左右是要负她的了。到了下面,不知道她仍会不会怪我。”
“爹。”孩子像是听不懂这番话,只呆呆地看着他。
男子说罢,对着那孩子凄然一笑,纵身投入洪水中。
程云捏起手诀,催动咒语,将镜中幻像去除。孩子坐在屋顶,眼前的院子仍是寻常模样,洪水仿佛从未出现过。
程云又将那孩子放回院中。孩子跑到躺在地上的爹娘身边,却左推右推不见反应。
众仙看着镜中,面面相觑。他们历来做赌,不过是用法术造些幻像,不会真的伤人。
“爹,娘...”男孩坐在地上哭起来,显是又伤心又害怕,满面泪光,让人心疼。
游奕皱眉道:“看上去不妥。”
郑杙在旁边看着也着急,只是被定了身,什么都做不得。
“怎么会...”
程云心生疑虑,便用法术穿入镜中探那夫妻鼻息,突然面色一变。
不等他说话,九曜星君先喊了起来:“程云,你...你害死了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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