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袅袅而下，天色阴沉如墨，乌云将整个天空都压低了。赵辉本以为，他出来的这天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清晨，活泼的阳光再次照耀在脸上，他会抬手去遮挡，然后，爱的人就那样在阳光下缓缓走进视野。
只是，没有阳光，也没有人，身后的狱警例行公事般点头告诫了句：“赵辉，出去后，遵纪守法，好好做人。”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折返回狱中了，快的赵辉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看的出，这狱警工作挺忙的。
赵辉回身望着那高墙，长长地吸了口气，那是自由的空气。他留起了头发，只穿了简单的体恤和牛仔裤，行李也不多。他准备先回家去，待心情平复后给蕊蕊和周琳去个电话，缓些日子后再做打算，积蓄多少还是有些的，一段日子的吃穿用度总够了。
正兀自盘算，总觉身后有着若隐若现的叮叮声，那是高跟鞋擦响地面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终于，赵辉感觉这声音就要贴近身边时，那脚步声停住了。
赵辉阖了阖眼睛，慢慢地转了身。
穿着一袭黑色干练连衣裙的周琳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微笑着，带些微卷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嘴角微微上扬，那样的干净利落，那样的自信张扬，她的怀里，抱着他们两岁多一点的儿子，他长着圆圆的脑袋和胖嘟嘟的脸蛋，眼睛又黑又亮，他四处张望着，不时地发出着“咯咯”的可爱笑声，笑起时，嘴角边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孩子有些重了，周琳一手抱着，一手拖着孩子的小腿，就这样浅笑着看着赵辉。
怔了半晌，赵辉笑了：“差副眼镜。”
周琳撒娇般歪了歪头：“你说过的，我不是李莹。”
似乎真的无从反驳。
赵辉点了点头。
“蕊蕊这几天忙着研究生考试，没法儿过来接你，我和新新来。”
赵辉望着周琳怀里的孩子，眼泪忽的涌上了眼眶，再张口时，已是完全控制不住，声音暗哑：“新新……”
“你抱抱他吧。”周琳向着赵辉身前挪了挪，想将孩子递进赵辉怀里，但两岁的孩子毕竟是认生的，扭过头去，趴在了周琳肩头。
赵辉轻轻一笑。
周琳抚了抚新新的小脑袋，空出一只手，牵了牵赵辉：“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哪个家？”赵辉不明白。
周琳说：“我们的家，你和我。”
出租车上，赵辉甚至不敢去直视周琳的眼睛，他完全没有想到，岁月会这样眷顾他爱的女人，三年了，即使是生了孩子，身材与样貌都完全没有走样，甚至更瘦更脱俗。其实，周琳这样打扮，是想告诉赵辉，她会陪着他，更精致的走下去。
“你以前，不怎么穿高跟鞋的。”
“我也是从今天才又开始穿的。”
汽车颠簸的厉害，没一会儿，周琳怀里的新新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待孩子睡沉，赵辉抱在怀里，端望了好久好久，圈握着孩子的小手，他甚至觉得，这一切竟是来的那么不真实。
周琳带赵辉回了她的家，她说，以后，这里是他们的家，她将这个他们温存过无数次的家重新做了整理，她决定，以后再也不会走的那么决绝。
周琳将新新放回卧室去睡觉了。赵辉踱步在客厅，甚至去坐在曾经能让他睡着的沙发上都有些顾虑，观望一圈，这里依然被周琳打扫的一尘不染，沙发垫换了新的，部分家具也换了新的，餐桌摆放的地方没有变，桌上，是一桌子鲜艳的湘菜，虽没有再冒着热气，但一看就能知道是今天新做的。
“我去热热菜吧。”回过头，周琳正倚靠在门框处看着自己。
赵辉耸了耸肩头：“怎么半上午的弄这些，我在里面吃过早饭了。”
“我当然知道你吃过啊。”周琳笑着走近：“但我想让你吃我做的饭菜。”
赵辉抬手，又想去捋周琳的头发，却本能地刚伸出又缩了回去：“这么一大桌子菜，得起个大早来准备吧？”
“当然啊。”周琳故意撇了撇嘴：“早早就带着新新去市场买菜买肉，回来后洗菜，烧菜，忙活了一早晨呢，看把新新累的。”
赵辉垂下了眼皮：“辛苦了。”
三年了，赵辉似乎更深沉了，曾经的他一身重任在肩，不得片刻喘息，那个如宝剑出鞘一般锋利的人，此时的脸上多了几分韬光晦迹，他留了短短的头发，一眼看去满是萧索之感，一举一动间仍是温雅动人。
“我去热菜吧。”赵辉刚要转身，却被周琳一把勾住了手指头。
“赵辉，吻我。”周琳说。
“嗯？”赵辉顿住了，他好像没有听清，但也好像听清了。
周琳又凑的近了些，望着赵辉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我说，吻我。”
（甜剧场。）
待一吻毕，他们喘息着放开了彼此，看着赵辉那又沧桑了些许的脸，周琳再也没能绷住，一头扎进赵辉怀里，哭的梨花带雨，赵辉亦紧紧拥住了周琳，肩膀逐渐抖动，鼻尖抽泣。
重逢不易，这是一个普通的上午，可对于他与她来说，却是难能可贵的早上。
......
“你是要我落脚在这里？”待平静些许，赵辉开始吃饭，周琳做给他的湘菜。
周琳将手臂叠在一起，肯定地望了望赵辉：“当然了，从今天开始，你得给我当长工。”
“这怎么说？”赵辉不解。
周琳夹起了一块青辣椒放在了赵辉碗里，抿了抿嘴：“在美国这几年，我的打印店是出租着的，正好最近三年合同到期，我没再续租了，新新明年也该上幼儿园了，用人看店多费钱呐，你给我看店，难道不好吗？”
赵辉噗嗤一笑：“你就要我干这个啊。”
“先过渡嘛，赵......”周琳想叫赵大行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赵老爸爸。”
“呵呵。”赵辉轻轻摇头：“不用刻意回避的，你还是低估了我的承受能力。再说了，我好像还不老。”
周琳捂嘴笑了，拿出了那张三年前偷拍下的照片：“40多岁，够老了。你对比看。”
“这张照片你居然还留着。”赵辉一惊，旋即握住了周琳的掌心：“等一切理顺，我去找个私企打工，总不能一直让你养我吧。”
周琳将另一只手覆在了赵辉手上：“一切，你来安排就好。”仰头望望卧室，那里面没有声音：“等新新醒了，我们带着他去黄浦江边走走吧，这么多年没去，一定变化很大。”
“那当然好，不过，总得先把更紧急的事情办了。”
“是什么？”周琳有些不明白。
赵辉望向周琳，眼里浮起些许深情：“先把结婚证领了，你和我。”
结婚，赵辉说的是结婚。
周琳望着赵辉，眼中浮起热泪。
黄浦江的晚风吹开了，揉碎了，窸窸窣窣，卷进里面的是上海城里明亮的月光，再摊掌拨弄两下，又见灯红酒绿映着车水马龙，举起红酒杯来晃上一晃，留在指缝里的，是曾经的深茂行，还有赵辉心里，那欲施美人计却自己中了计的，漂亮姑娘。
正文，完。会有一些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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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风波平地（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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