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幸予回到分公司的时候，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程故舟已经回了北山，陈幸予望着电脑上的几版提案PPT发了会儿呆，鼠标移动，文件逐个被拽进文件夹，眼前的屏幕又恢复了清净。
不同于在安新的乐得摸鱼，在分公司，只要一闲下来，陈幸予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麦俊宁也没带她去心里诊所，而是给她出了一道选择题，让她想好答案之后，再找他谈心理治疗的事情。
“一是告诉程故舟，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和你所有的困扰，看他怎回应和面对这个情况，二是继续瞒着他自己治疗，但你需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治疗效果不好甚至无效，之后的打算也必须想清楚。”
“还有，如果睡眠问题非常严重，还是建议你到医院让医生开处方药，不然会严重影响的健康状态。”
陈幸予反复琢磨麦俊宁的这些话，她觉得自己站在了一个分岔路口，同时，又没有了退路。
看似闲散实则胡思乱想了一下午，陈幸予下班回到住处之后，简单吃了晚饭，决定做点心转移注意力。
正忙活的时候，客厅响起了开门声，她看了看时间，将近晚上九点半了。
程故舟一手开门，另一只手还拎了一盒草莓、一串葡萄和半个西瓜，外加一脸清爽的笑意。
陈幸予心里欣喜，却没大表现，其实她还是介意上午提案被拒的事，白天当着外人她没有外露任何情绪，但是一在家里见到他，她心里又生出好多小脾气。
“来了啊。”她向程故舟淡淡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回厨房继续做饼干。
动作快到程故舟想抓她手腕，都没捞到影儿。
程故舟跟到厨房，一看到烤盘上的饼干就开始夸：“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手这么巧，这曲奇看着就好吃！”
陈幸予手上的裱花袋压根没停，一朵朵圆圆的玫瑰花不一会儿就开满了整个烤盘，黄油和芝士的香味已经隐约可闻。
烤箱倒计时的灯亮起，陈幸予转身开始收拾厨具，程故舟夺了她手里的玻璃碗和刮勺，笑着用半个身子推她往外走，“我来吧，你去歇歇，中午吃了冒菜腻不腻？一会儿吃点草莓和葡萄。”
陈幸予走到门口又回身，她斜倚门框，抱着双臂也学程故舟的态度“夸”他：“哎呦这是谁家的老板这么体贴，私下里这么爱护员工呢？”
程故舟扭头灿然一笑，流水冲刷下的葡萄和草莓在玻璃碗里不安分地翻着个儿，他随手捞起两个，送到陈幸予嘴边：“谢谢娘子大人顾全大局，不跟我一般见识。”
陈幸予噘嘴翻了个白眼，凉凉的草莓都贴到唇边儿了她都没吃，转身就去了客厅。
程故舟端着水果坐过来，他又拿起一片西瓜，握着陈幸予的手让她拿好，看陈幸予没拒绝，才开始解释：
“你在成江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咱们按部就班就好，等回到北山，你再施展拳脚也来得及嘛！”
陈幸予手拿西瓜，眼睛却瞪着程故舟，听他说完，她恶狠狠地咬下了西瓜一角，这西瓜甜得有些没眼力见儿，她又瞥了程故舟一眼，没说话，把西瓜一口一口都吃完了。
吃完西瓜，她又拿起草莓，两口一个，还是不说话。
红色的汁水盈在她嘴边，整个唇色都被染得快和草莓一样润透可人，程故舟看陈幸予一边赌气一边吃的样子，没忍住倾过身子，手环住她的后脑勺，把自己的唇也贴了过来。
陈幸予顺势把手里的半颗草莓往程故舟嘴里一送，也劝他：“我在成江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咱们按部就班就好，等我回到北山，你再施展拳脚也来得及哦！”
程故舟抹着嘴边的草莓汁，急着抗议，“两码事，公私还是要分明啊！”
“是啊，谁说不是呢！”陈幸予哼了一声，起身走进厨房，刚进去，烤箱就“叮”地一声响了。
浓厚的奶香味随着烤箱门的打开，飘满了整个屋子，陈幸予端着一盘刚出炉的曲奇，回到了神情沮丧的程故舟身旁。
她拿起一片送到程故舟嘴边，笑着说：“尝尝吧，你家娘子的手艺。”
“好吃！”程故舟欣赏地点头，可还是一副老实男友的样子，“所以今天你去和哪位老同学聚餐了？什么时候你再约他出来，咱们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
“嗯……他回北山了，回去再约吧！”陈幸予突然被问，答得有点不自然。
程故舟敏锐地追问：“所以呢？你只回答了一半，到底哪位老同学？”
陈幸予塞了一片曲奇在嘴里，仰靠在沙发上，酥脆掉渣的饼干含糊了她的声音，“高中同学，麦俊宁。”
真实的震惊替代了假装的委屈，程故舟倒吸了口凉气，却被饼干渣呛得连咳了好几下，陈幸予忙上手拍他后背，他慌忙摆手，紧着问：“……谁？”
陈幸予咽了饼干，清了清嗓子，这次说得十分清晰：“高中同学，麦俊宁。”
翻了篇的情敌也算情敌。
“陈幸予，你？他！你们是怎么……”程故舟一问一逼近，几乎要把陈幸予挤到沙发缝里。
“机缘巧合，去文宽市参加展销会的时候遇见的。”陈幸予从沙发里钻出来，伸手去够西瓜，却被程故舟牢牢把住了手臂。
程故舟拿出审问态度，立着眉毛问道：“陈幸予，我没算错的话，也就是说，我们在一起之前，你们就联系上了？他有女朋友了吗？”
陈幸予觉得程故舟的问法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儿怪，便回答：
“他现在好像没有女朋友吧，我和他没怎么联系，也就三四……四五六次吧，哎你递给我块西瓜。”
程故舟已经一只手手掐太阳穴，靠深呼吸平复情绪了，可还腾出另一只手，把西瓜拿给了陈幸予。
他耐着最后一丝性子问：“所以呢，你们到底是在谈什么事？”
陈幸予把西瓜啃到露了白边，拿纸巾擦了手和嘴，长长运了口气之后，她转过身子郑重其事地告诉对程故舟：
“在文宽市遇见那天，是他先认出的我，他告诉我，他刚回国，之前一直在战乱国家做无国界的心理医生……这次我就是想问问他，成江有没有推荐的心理诊所或是精神科，我想趁着在成江的这段时间，好好调整我的睡眠问题。”
陈幸予尝试完成麦俊宁丢给她的那道选择题，但她决定采用循序渐进的方式，一点一点透露给程故舟，好能随时观察他的反应。
没等程故舟回话，陈幸予又补了一句：“毕竟我都答应你了，回去之后，要和你一起住嘛。”
程故舟的脸色由原来的阴沉变成了心疼，他握了陈幸予的手过来，恢复了温和语气，“那结果如何，成江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要是找到了，我们好好谢谢他，以后，我会陪你一起去。”
所以这问题，像回到原点一般，又卡住了。
陈幸予只能无奈摇头，表示没找到，她思量着开口：“其实我在成江找，就是不想耽误你时间，毕竟你是公司的程董嘛。”
程故舟稍稍侧脸，挑着眼眉迎上了陈幸予低垂的眸子，“小星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叫做耽误，那我找你的这些年，又算什么？”
程故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轻柔柔的，却把陈幸予心里的游移不定，抚平了。
这天晚上，陈幸予入睡得还算早，但程故舟却失眠了。
“无国界心理医生……”程故舟一遍一遍翻看着手机里所有和医疗系统沾边儿的联系人，没好气地心想，“这职业听起来还真是既稀缺又有经验，也难怪，陈幸予会觉得他的建议有说服力……”
程故舟轻轻叹气，陈幸予随即动了两下，他立刻静止了动作，还熄了屏，怕亮光晃到她。
“无国界董事长……就听起来……”程故舟闭眼、眉头皱起，陈幸予睡觉不老实，翻身过来时手脚都搭在了他身上，温热的身子和不安分的大长腿搞得程董的脑子里只剩下了的“无国界”，和孤绝扛枪的他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程故舟的助理小吕把车开到了陈幸予楼下。
陈幸予看程故舟上了车，她交代小吕路上开稳一些，让程董在车上补补觉。
出发前程故舟又按下车窗，临时补充：“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看看老沈总？等下周我过来，一起去。”
陈幸予嘴角上扬，只说了句：“到时候再说，走吧，一路顺风。”
“所以，陈幸予同学，你的回答呢？”程故舟有点不依不饶，他没发指令，小吕也没开车。
陈幸予眼见着小吕手摸鼻子偷笑，她只好拉长了声调，顺了程故舟的意思：“好——听你的！”
程故舟这才满意地升起车窗，关到还剩一条缝儿的时候，陈幸予分明听见程故舟笑骂小吕：“臭小子！还长耳朵了！开车！”
回北山以后，程故舟除了继续推进并购整合，还多了一件要紧事：全面排查和了解北山市和成江市的心理诊所和各大医院的精神科。
他几乎动用了手上的所有资源，甚至还自己做了横向对比的量表，比较了就诊环境、医生资质经验、患者的反馈等等，闲来无事的时候买手机上刷的，也是心理学知识。
经过层层筛选，他把选择范围缩小到了六家，北山和成江分别三家，其中都包括了一家正规医院的精神科知名医生和两家心理诊所。
程故舟打算先从北山开始，实地去心理诊所考察看看，名单上的第一家，就是壹宁心理咨询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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