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铁门,余娟看见了许宁,她心脏一痛,拼尽最后力气喊道:“快走!”
许宁没有丝毫犹豫的将空了弹夹的枪甩了出去,推开了涌上来的人流。她拉开自己的防护背心,在场的人俱是一震。
她的马甲内侧贴满了密密麻麻的手榴弹!
这是许宁临走之前在补给仓库里拿的。
甚至跟在她身后的江年都没有料到许宁这么敢。
原本还想往上冲的人面面相觑看向上位的龙大,龙大阴狠着一张脸,目光低沉的看着许宁,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见过这张脸。
“你到底是谁?”
许宁手在抖动,声音也不太稳,在她短暂的十七年生命里,鲜少碰到这样的情况。她咽了咽口水,尽量冷静道:“你死还得死明白是吧?反派真是死在话多。”
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许宁抬着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余娟道:“一命换一命,放了她,我留下。”
龙大表情不善:“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许宁眼神扫视过去:“不然呢?你以为我拿的是玩具吗?老子就是今天死在这里,你们今天一个货也别想送出去。”她手里拿起一个手榴弹,作势要拉。
龙大顾忌的起身松开了余娟,上下打量着许宁:“你不是警方的人吧?”
许宁一愣,没接这话茬:“少废话,快点放人。”
许宁站在江年身前,江年不如许宁高,龙大这才看见江年,他先是眼神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个没有直达眼底的笑意:“呦,大小姐也愿意来我们这又脏又累的地方了?”
他反应了一秒才明白过来,江年是和许宁一起来的,龙大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你自己家的产业,你也要出卖吗?你爸说的还真是没错,你真是个白眼狼。”
“在当年你去救那个女孩的时候也是。”
龙大话音未落,江年一向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她手指攥紧:“你有什么资格提她!”
江年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毫不犹豫的对着龙大开枪,可惜龙大身体反应很快,只是擦伤了胳膊。但这伤还是让他意外,对着身边人道:“抓活的,一个也别放过。”
他认准了许宁看上去只是个丫头片子,不敢真的拉响手榴弹,眼见着这些人越来越近,许宁只能步步后退和江年背靠背紧紧站在一起。
许宁被逼的没了办法,心下一横拉开了一个手榴弹的引信,余娟在血迹模糊间看到了这一幕,她瞳孔睁大,嘴里喃喃道:“不要...”
可是手榴弹已经被拉响,许宁朝着门外扔了出去,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真的会拉,注意力也都在手榴弹身上。
许宁转身拉着僵硬的江年的手向着余娟扑了过去。
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地上的尘土盖在了许宁的身上,身侧是昏迷的江年,身下是她的妈妈。
许宁觉得自己头疼的厉害,一道血迹顺着头顶流了下来,这是她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余娟挣扎着,手铐束缚着她的手脚,可是她还是拼命的流着眼泪,手掌颤巍巍的摸上了许宁的侧脸。
柔软的脸颊不似小时候那般还有婴儿肥,如今的许宁已经更加瘦削,出落得亭亭玉立。余娟想说对不起,又觉得矫情,话语逐渐被眼泪代替。
龙大也被人护在身下,他怒骂一句,这次才认真去审视许宁的要求。
“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宁害怕到了极致,竟然笑了出来,她说:“放了他们,不然我要同归于尽。”
如果是原来,龙大一定不会同意,可是现在接应的船还有半小时才来,外面又全都是警察,如果许宁真的拉响手榴弹,所有人今天都走不出去。
走到哪里都呼风唤雨的龙大被一个小女孩摆了一道,他心里闷的要死,恨不得直接杀了许宁。他身侧的小弟压低声音劝道:“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龙大踹了他一脚,骂道:“我他妈用你教?”
他用力挠了几下后脑勺,道道血印子在他皮肤上显现,最终他妥协道:“妈的,放人!”
许宁终究松了口气,她举起手里的对讲对着那边道:“派人来接人质。”话音未落,她体力不支的跪了下去。
小弟给余娟解开手铐,许宁让她带昏迷的江年出去,余娟想说什么,许宁道:“你不走,在这里就是拖累我。”
雷厉风行了一辈子的余娟咬牙带着江年往外走,最后一次回头是许宁坚毅的背影半跪在地上。
没有了人质,许宁的处境很危险,可是这里几十条人命,余娟不可能置之不理,这一次她又在国家和家人中间选择了国家。
眼泪漫过脸颊,这一刻她与几年前的丈夫有了共鸣,如果不牺牲自己,将会有更多的人受苦,而人民警察的指责是要保护人民。
她步履蹒跚的架着江年一步步往外走,其他被释放的警员也在尽可能保护人质,在拐到第三扇门的时候,聂海瑶和季节站在门口,她们的背后是已经天亮的阳光。
一切都结束了,余娟彻底失去了力气,整个人摊在了地上,季节跑上前去轻颤着声线问道:“许宁呢?”
余娟闭上了眼睛,她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哭腔:“来不及了。”
季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向着里面冲了进去,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突然行动,余娟起身想抓她却扑了个空:“拦住她,里面随时都有可能...”
她的后半句话被爆炸声掩埋,所有人的耳边响起的连续不断的耳鸣声,余娟的泪被吹散在气流当中,彻底在高压的冲击中昏了过去。
聂海瑶也是满脸的惊讶,她没有想到许宁要牺牲自己,那么冰雪聪明的孩子,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握紧拳头狠狠朝着地面砸了一锤,指缝里流出血迹。离门口近的人被冲击到了地上,她离得远尚且可以稳住自己的身子。
就在这个时候,靠在柱子上勉强稳住身形的副队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在剧痛中抬头,不敢相信的晃动着聂海瑶:“聂队!你快看!”
*
市人民医院里,入驻了一帮伤员。
余娟的病房在五楼,聂海瑶手里抱着一捧玫瑰,她倒是想买点雏菊向日葵之类的,但是可惜余娟不喜欢那些,她说那些花太普通,在病房里送玫瑰才好,别出心裁。
余娟受的伤不重,仅仅两天就和正常人无异。
聂海瑶打趣她还以为自己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呢,今年都四十好几了。余娟笑笑没说话,沉默片刻才问道:“许宁呢?”
聂海瑶记起那天她最后记忆中的场景。
在火光与硝烟里,季节架着许宁的胳膊,一步步将人带了出来!
许宁身上有着明显的伤口和血迹,却还是装作无所谓的压在季节身上不知道在说什么。
二队的人带着防爆盾牌冲了进去,如果能一网打尽最好!
聂海瑶快走几步接过许宁的重量,她开口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的不像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宁扯着嘴角意气风发的笑着:“老子又不是傻子,还能留在那里白白等死,这又不是演电视剧,谁会真要一命换一命。”
“幸亏我还藏了一把手枪,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把马甲扔了出去,在跑出去的瞬间引爆了所有手榴弹,他们不知道怎么样,反正我是被炸的有点听不见声音了。”许宁大喊解释着。
回神片刻,聂海瑶有种大难不死的满足,道:“你可真是生了个哪吒,平时跟你作对,可关键时候厉害着呢。”
“虽然我们没能抓到龙大,还是被他跑了,但是他手底下可死了不少人,而且这次人质我们都救回来了,往前数多少年,我们哪次这么大获全胜过?”
聂海瑶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余娟沉默着看向窗外,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许宁十二岁前,大家都说许宁是天才,她还不信,如今她不得不信。
六楼病房里,那日许宁出来还在兴奋的说着话,突然陷入了昏迷。
在医学上这就是人体在受到重伤后肾上腺素飙升导致的假性兴奋,帮助人体能多挺一会。
季节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冲到最里面倒数第二扇门的时候,巨大的爆炸将她击飞出去半米,血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向来肩不能抗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步步爬到了最后一扇门。
许宁就那么趴在那里,安安静静,季节心中闪过一万种想法,最终在摸到许宁呼吸的时候,她真正的哭了出来。
还好,还好她的许宁还活着。
她哭着将人背到肩上,在往外走的时候许宁清醒过来,讶异于自己在这里,她说让自己快走别管她。
季节记得,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她说,许宁你能不能多学着依靠别人一点。
对啊,许宁,你不是一个人,为什么总要自己扛着呢?
昏迷的第三天,许宁照常还在输液,病房里除了季节在旁边的桌子上写作业,屋子里没有别人。
立秋后的第二天,季节把病房的窗户打开了,秋风顺着窗户吹到屋里,没有了前几天那般的闷热,但也不算凉爽。
许宁夹着仪器的手指轻点,于八月初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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