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绘反应不及,被她狠狠拽住,往前拖了几步。
许可儿也不想“忍气吞声”,冲常梓欢喊,“她不过就是个软柿子闷葫芦,有什么好怕的?”随即她跟上去抓住了花绘的胳膊。
常梓欢难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花绘性子慢却不代表她反应也慢,她顺势一脚踩住了最近的王苒。
王苒疼得惊呼一声,不小心松了手。
花绘甩动胳膊,很快就甩开了许可儿。
她觉得这场闹剧愈发没意思,想要就此作罢,离三人越远越好。
但王苒和许可儿仍然不肯善罢甘休,继续往上扑。
混乱中花绘的脸不知道被谁划了一道,还有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耳蜗。她脸色唰地白了,没想到两人能如此狠毒,彻底失去了耐心,使劲推开两人。
王苒刚刚手持的凶器掉在地上——正是她失而复得的金属胸针。
常梓欢再无法假装不存在了,厉声道,“够了,还想闹成什么样子!”
花绘按住耳蜗的外机,外机刚刚被许可儿拽得差点掉下来,如果不是自己及时推开,她将在这种情况下,失去对外界声音的一切感知。
她不想看三人组起内讧,低下头来,迷惘地看向孤零零掉在地上的胸针,俯身拾起来,觉得太可笑了……
只是因为一个胸针,因为面子,因为虚荣。王苒可以失态地去厕所里寻找,也可以恼羞成怒地把它当作武器,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宝贝胸针沾染上别人的血。
花绘想不通,王苒心中的体面究竟是如何定义的。
她心有余悸,用有些颤抖的手再次拾起那胸针。她吃了一惊,没能想到自己手指的温度竟然比这金属物什还要冰凉。
花绘微微张口,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但她没有犹豫举起了袖扣,发了狠劲想将这东西扔得远远的。
王苒震怒地吼,“花绘!”
常梓欢和许可儿在眼下这个关头,却怔怔地往后退了半步。
花绘刚扬手,手背就不知碰到了什么,身后突然传来闷哼声。
她讶异地缩手转身,却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花绘压根没想到身后会来人。手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她猛一松手,金属胸针滚落在地。
她转过身,又猛然撞到来人厚实的胸膛,“啊”她轻呼一声,后退一步微微仰头,觉得眼前的面孔有几分熟悉。
这是周二摔倒在她脚边的男生。
常梓欢几人做坏事被抓包,脸色铁青地僵在原地。
“对、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后边过来。”花绘呛咳一声,仿佛喉咙被什么卡住,如鲠在喉,好不容易发出声音。
两人靠的极近,花绘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自己误伤了人,心底愧疚一股脑涌上来。
熊衍瞬间忘记了疼痛,他看着面前咫尺之近的女孩,欲言又止还是选择摇摇头。
他将花绘轻轻推开到旁边,抬眼看向三人组,皱眉问道,“你们这是,以多欺少?”
常梓欢挤出笑容,装作大大方方地与熊衍对视。“我们只是路上碰到,聊聊天而已。”
熊衍看着女孩脸上还渗着血的划痕,当即冷笑着反问,“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我瞎?”
说对了。熊衍长期以来年级垫底,校外打架滋事的名号人尽皆知。常梓欢觉得他不过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差生,就算这幅皮囊还算不错,她也依旧看不起熊衍。
许可儿朝天翻了个白眼,“怎么着?你熊衍打架打的还少吗?”
王苒出乎意料地一声不吭,只低着头四下寻找自己的胸针。
许可儿见没人帮腔,只好自己继续补充,“我没记错的话,这学期你已经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了两次检讨吧。”
熊衍紧紧皱着眉,不知怎么反驳。拳头上青筋暴起,可尽管生气,他又不可能真的和几个女生动手。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替花绘出头。刚刚结束一场恶斗,回家途中就碰上这么一出。
他侧头看着沉默的花绘,只觉得心里憋得慌。
许可儿彻底放下了淑女包袱,喋喋不休地讽刺着他。
熊衍眼里却只有安静低着头的花绘。
他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那是个近乎癫狂的男人。他疯狂地砸着东西,嘶哑着嗓子怒吼,甚至挥拳殴打蜷缩着的女人。
女人不敢反抗,发出阵阵呜咽与痛哼,却依旧紧紧护着怀里的小孩儿。女人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小男孩身上,泪珠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上气,心口直发疼。
全身的伤都隐隐作痛。熊衍深深吐出口气来,理智在告诉他不能动手。
然而他实在嘴笨,几次张口,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谁都不愿意退让。许可儿并非是不怕这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她只是坚信,熊衍不敢动手。而就算他真的敢动手,几人也必然会告诉老师。
与平时打群架不同,无故在夜晚放学路上拦住三个女生,还对她们动手——这性质恐怕要恶劣上不知多少倍。
许可儿还要出言挑衅,却对上了突然站出来的花绘。
她站在三人面前,冷冷开口,“还想动手吗?”
话音未落,她抬脚重重踩住地上的胸针。
原本花绘并没有发现胸针滚落去了哪儿。但王苒一直不肯抬头,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地面。她看见了袖扣,却也没有去捡,只是死死盯着,生怕它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有了王苒的“帮助”,花绘顺利发现了袖扣,上前毫不犹豫踩了下去。
王苒终于有了反应,她惊呼一声。
“你干什么!”
花绘怜悯地看了眼王苒,声音压得极低,“王苒,别为了这种东西。”
王苒茫然无措,目光对上花绘,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终于是按耐不住,她缓缓蹲下,嚎啕大哭。
少年时的冲动往往都为了所谓的面子尊严,花绘一句话彻底击溃了王苒表面上的凶狠。
局面变化太快了,众人瞠目结舌,谁都没反应过来。花绘拉起熊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熊衍被花绘拉着走出几米远,才怔怔发问,“你要带我去哪?”
花绘松开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借着路灯,两人都看清了彼此。
熊衍脸上一大块的淤青,吓了花绘一大跳,她慌慌张张地询问,“这、这是刚刚我伤的嘛?”
她忙连道了声对不起。
方才的沉默冷静消失不见,女孩眉目间全然都是愧疚与担忧。眼底红红一片,大约是方才被气的。
花绘自责地上前,想要近一步看看熊衍的伤。
熊衍看着凑近的女孩,脸都要红了,胡乱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下午放学我……”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难道要他告诉花绘,自己放学后和职中的混混打了场群架嘛?
“刚才谢谢你……”所幸,花绘没有继续追问。
熊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没事,我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她们没有欺负我。”花绘低下头,恹恹地说,“我们确实是路上碰到的。”
“那你的脸?”
熊衍看着她脸上的那条划痕,很长,还挂着已经凝固的血珠,不过不怎么深,应该不会留疤……
花绘愣了一下,抚上自己的脸颊。刺痛提醒着她想起方才那场闹剧,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我就是,平时看你沉默寡言的……怕她们欺负你。”熊衍有些不好意思。
“你……知道我?”花绘本以为他不过是路过见义勇为,没想到熊衍竟然像是认识自己很久一样。
熊衍支支吾吾片刻,难为情地笑笑,“我就是上次那个、呃……你扶我来着,记得吗?”
“我就是想感谢你,所以打听了一下……”这番话颇有些欲盖弥彰,他试探地看向花绘,见女孩听得认真,终于松了口气。
“记得。你是叫……熊衍对吧?体育班的?”花绘不大确定,但是眼前的男生毕竟帮了自己,她总要把人家的名字弄清楚吧。
熊衍眼睛一亮,花绘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和班级,“是!”他略微有些激动。
花绘有些应激地摸上耳蜗的外机。
熊衍慢半拍地想起她还戴着耳蜗,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我,我一惊一乍的。以后,以后一定小声。”
花绘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她的指尖还虚虚搭在耳蜗上,脸色被路灯照得苍白。
熊衍皱起眉,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刚刚,她们就是碰了你这里吧。”
花绘没有说话。
“我一开始以为,你们只是遇上说几句话。结果那两个女生就冲了上去,我……”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女孩的神色,“我看见你捂住了这个东西,所以我就跑过来,想要帮你,这个是耳蜗吧,一定很重要。”
熊衍语气轻柔地放缓,问,“会——疼吗?”
花绘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神色又是明显一愣。
“不会的,不会疼。”她温和一笑,低头补充道,“只是会听不见。”
熊衍心里很不好受,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花绘,“你比我想象得,要勇敢很多。”
“人们总说……不要做沉默的羔羊。”花绘又重新抬头,脸上的笑容好像从未退去,“但沉默的——可不一定是羔羊。”
熊衍微微张着嘴,脸上表情滞缓了半晌,异常觉得很高兴,傻乎乎地笑出了声,“对!”
他这才意识到,哪怕今天自己不去帮她,花绘也能顺利地脱身。
花绘尽管总是沉默,可她有勇气有主意,并不是软弱的小羊。她沉默,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不愿意参与荒唐的争斗。
熊衍嘿嘿笑着,左边唇角露出浅浅的梨涡。
花绘有些出乎意料,男孩这不合时宜的笑并没有让她感到唐突。她反而觉得,眼前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好相处。
远处突然有车灯亮起,两人都被晃了眼。随着车慢慢驶近,花绘认了出来,这是贺叔叔的SUV。
SUV停在两人面前,车窗缓缓摇下,果真是贺暖。贺暖松了一口气,打开车门跑了下来。
“阿绘!”贺暖猛得抱住了她,“你怎么还没回家啊?”
“刚才花叔叔给我爸爸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们找了你一圈才找到你。”
SUV前窗降下,贺叔叔冲着花绘笑着招招手。
熊衍处境尴尬,支支吾吾道,“花绘同学,我就先回家了啊。”
花绘冲他笑笑,“今天谢谢你,再见。”
熊衍道了声再见,看着花绘上车,随即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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