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能透透气了。”花绘摘下口罩,长长呼出口气。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现下许多人都已经感染过病毒,社区也不再安排工作人员挨家挨户地做检测,熊衍就彻底闲了下来。
或许是他与外界接触过多,熊衍居然成为了身边人中第一个感染的,还好他身体素质过硬,卧床两天便没什么感觉了。
很难想象,这和感冒相差无几的病毒曾经是那么的恐怖。
花绘在家里也闷了很久,听说熊衍痊愈就立刻给他发了消息。
二人漫步在空荡荡的公园里,路边的树木开始变得枯黄,因为太久没有人打理,地上也扑满了各种树枝、树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要不你还是把口罩带上吧,万一我身上还有病毒,或者遇上其他携带病毒的人,那就得感染了。”熊衍忧心忡忡道,但他的目光却很诚实,贪婪地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脸庞。
“没事儿,解控不就是为了让大家通过感染产生抗体吗?趁着大家都阳了,我也做个合群的人,不好吗?”花绘眯着眼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看,这儿多美。”
小城不大,最受欢迎的公园就是花绘家附近这座,但长期以来无人踏足,这地方都有了些陈旧破败的风味。明明还没到深秋,就已然饱经风霜。
“树叶落了,才能看到树的身躯。”
“看到他努力扎根地底,枝干又拼命向天空伸展。衍生的树根、枝丫全是树的脉搏,树干上的斑痕像沉疴,都是他生命的见证。”花绘一边伸手指着,一边喃喃道。
听到花绘这样说,熊衍静下心来,很快领悟到了女人的意思,他不自觉地惊叹于生命的神奇与蓬勃,也赞叹于花绘的才华。
“可惜没带纸笔,先拍下来吧。”花绘略有遗憾,但还是弯着眉眼。
她比从前爱笑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忘却糟糕记忆的原因。
熊衍陷入沉思,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花绘四处拍照。忽得,女人转过身来面向他,二人四目相对,熊衍的身体瞬间绷直,像是也变成了一棵与大地、天空相连的树,任由花绘的相机咔嚓一声将他记录下来。
“哈哈。”花绘看着照片,轻轻笑出了声。
画面上的熊衍其实并不呆板,面无表情让他看起来格外正经,军人的气息显露出来,为他平添一份庄重和肃穆。他一身休闲简约的工装夹克,黑色直筒裤干净利落,脖子上棕色条纹的围巾随风扬起,正好和落叶纠缠在一起。
熊衍这身搭配还是花绘最近教给他的,他都没想到自己挺适合这种风格。但让花绘感到惊喜的是那条围巾,复古风的黄棕条纹,很秋天。
“这围巾真好看。”花绘走近几步,细细打量起来,这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复古风,而是单纯的旧了,只是被保存得很好,所以不容易被看出来。
熊衍缄默,半天才应道:“啊。”
“很久以前买的吗?看着有些年头了。”花绘继续好奇地端详着,让男人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熊衍突然叹了口气,他忍不住实话实说,“这是你曾经送给我的。”他的语气带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和深深的怀念。
花绘受宠若惊地瞪大眼睛,嘴唇微张、终于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鲠在喉。
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
“抱歉。”二人往前走了几步,周遭只剩下风声和偶尔的几声鸟鸣,花绘用余光瞥向熊衍,被那股忧伤感染得很是难受。
她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能不能告诉我,从前的一些事。”
“我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并不想同我分享回忆,可是熊衍,”花绘抬眼,极为认真地注视着男人的眸子,她目光坚定,饱含着决心和坚毅,“我就是为了这个而回来。”
“至少告诉我一些吧,不要一个人承担,好吗?”她的话语温柔而坚定,竟听得熊衍鼻子一算,感觉眼泪下一刻就要涌上眼眶。
男人慌忙偏过头避开她目光,他犹豫再三,还是颤抖着声音道:“好。”
二人在光影下踱步,熊衍一边想一边说,时而停下来沉思,在心里组织语言。从足球场上的一摔,再到夜晚小巷的“美救英雄”,不过是很简单的小事,他却觉得自己怎么都讲不好。
花绘就静静听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果然是物是人非,他们和年少时都大不相同了,但更让她惊喜的是,熊衍说的这些似乎能勾起花绘的回忆。
让她从简单的话语中能够身临其境一般。
“没想到我们的初遇这么戏剧性。”她哭笑不得。
熊衍睫毛颤了颤,脖颈处肌肉绷紧,露出好看有力的线条,“其实……”他斟酌字句,缓缓舒了口气才继续道:“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
“嗯?”花绘惊讶地看向男人,更加好奇道:“那是什么时候,在哪?”
男人忽然神色认真地盯着她,目光里不再带着小心和胆怯,他沉声:“这里。”他猛得停步。
花绘没听明白,怔怔发问:“什么?”
“就在这里,”熊衍顿了顿,“我在这里打球,见过你画画。”
“不止一次。”男人红了耳朵,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二人不知何时到了篮球场旁,花绘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又顺着男人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不远处的草地、垂柳、亭子,还有一条河。
此时阳光正好照耀到河面上,折射出道道光痕,在花绘眼里,河水盛满了涌动的璀璨流光。垂柳叶子还未落完,女人能想象出它在盛夏时的长发飘飘,想象到这片草地的生机盎然。
她从如今的金黄一片联想到绿意澎湃,被眼前和想象中的画面,美得呼吸都滞住。
她举起手机,透过篮球场的围网定格下了这个画面,别有一番趣味和美感,“应该带个画板来的。”
“我猜等落日时这里会更美,太阳会正好落在河面上,照得万物都逊色。”花绘眯着眼笑。
“是,很美。”熊衍目光落在女人身上,他薄唇轻颤,“你之前画过这儿。”
“不过……那张画似乎被我毁了。”
花绘想起来,她家里确实有许多张在这个公园写生的画作。这里离她家很近,十五年前,整个小城也只有这一座公园。花绘觉得除了在围城的山上,这里就是小城最具生机、最美的地方。
她向来爱用画笔留下美好的画面,她的艺术天赋也是从小就展现出来的。
按花父花母所说,她的名字原本是花慧。但抓周礼时,小花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向离她最远的画笔,然后紧紧握在手里。
就这样,花慧就变成了花绘。
花绘记得,她还未正式学画时就经常根据回忆在家里涂涂画画。
而这些都是她仅存的回忆了。
—
熊衍初中时就见过花绘,更准确的说,他在这里见过十余次花绘的背影。
初二那年他父母离婚不久,他个子还不怎么高,在同龄男生中平平无奇。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又黑又瘦,性格孤僻怪异,根本没人和他做朋友。
是唐素云女士坚持要求让他主动去交朋友,熊衍才开口请求姜乐带他一起打球。
那时熊衍球技很烂,那群男生只有缺人时才会让他上场。很多次坐在场外或是独自练球时,熊衍都注意到围栏外小河边或是在其他地方画画的那个女生。
篮球场在整个公园的位置偏居中,四周都用围网围着,从篮球场内往各个方向看去,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观。
花绘画的画很漂亮,习以为常的景色在女孩的画布上变得格外生动美丽,而女孩心无旁骛、恍若置身世外。
多少次他的烦躁、不安,都被女孩的安静抚平。
孤单,也就这么有人相陪。
女孩在画画,眼前的世界对她而言是画,而她本人亦是熊衍的一副温柔画。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在花绘在小巷被为难不久后的一个周末。那日的午后要比今天还要阳光灿烂,蓝天白云,莺莺燕燕欢歌雀跃,适合打球,也适合写生。
花绘在小河边挑了个阴凉处坐下,准备好画具就专心地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周末公园来玩的人不少,尤其是有家长许多带着小孩来踏青。
不知不觉中,花绘周围就围了一圈人。
“看这个姐姐画的多好,小宝要向姐姐学习哦。”一个女人温柔地对自己的小孩说,那小孩看得津津有味,还有点跃跃欲试想要上手摸摸颜料。
女人急忙去拉,却被身后的婆婆拽了把。
“让我孙儿玩玩么,拦他做什么。”老人语气不容置疑,趾高气昂地嚷嚷:“现在玩够了,长大就不喜欢了,要是大了喜欢这玩意儿,浪费钱又耽误学习。”
“你没看这女娃戴着那什么‘帮听机’,是个聋子——保不齐还是哑巴,学习学不好只能画画。”
老太炫耀着自己独到的观察能力和人生经验,洋洋自得地摸摸大孙子的头:“我们小宝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
少年时代的部分是我很久之前构思的,可能比较中二,大家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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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Fiery love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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