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宁邃死了,据说是晚饭后独自在书房办公时突发脑溢血,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角落,佣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咽了气。

祖宅那边打电话来让宁裴弈带着姜岑回去一趟一起商量后事。

期间宁裴弈因不愿意让宁邃跟桑耽葬在一个墓园跟祖父起了争执。

他不希望宁邃去打扰桑耽的平静,也不希望自己去祭拜桑耽的时候看到宁邃。

姜岑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没有更深的印象,但是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他并不喜欢宁邃,身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宁邃无疑都是失败的、值得被唾弃的。所以姜岑也完全理解能够宁裴弈的坚决。

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老人也是沉默的帮凶,身为父亲宁董显然知道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却一直都是无可指摘的和善模样,冷眼旁观。对施暴者和受害者的一视同仁就是对受害者最大的残忍。

宁董生气地让宁裴弈跪下,他一边呵斥宁裴弈薄情寡义,一边用拐杖狠狠地抽打着他的后背。自己儿子前半生叱咤商界,后半生独坐轮椅,如今突然去世都没能和原配一个墓园,旁人会如何猜想豪门秘辛,会怎样谈论、耻笑宁家?如果他再年轻个二十岁,哪里需要过问小辈的意见?

他不遗余力的发泄着,逼迫宁裴弈。拐杖打在宁裴弈身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可一直到他没力气宁裴弈也没松口,他只能暂时做罢,胸腔起伏喘着粗气瘫倒在沙发上,任由姜岑和宁裴远扶起宁裴弈离开,孤独的感受着时间对他精力的掠夺。

庄园楼上宁裴弈的房间里,宁裴弈侧着头趴在床上,后背青紫一片模糊着血迹,他的脸虚弱苍白,发丝凌乱耷拉在眼前,姜岑将暖气调高了几度沉默地给他上药。

宁裴远蹲在床边半张脸贴在床上侧着身子看着他哥的眼睛认真说道“哥,你好好养伤,我会帮你劝爷爷的,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支持你的,我还有妈妈都跟你是一头的,妈妈说过爸以前对你和桑姨并不好,换成是我,我应该也不乐意的”

他们都是宁家的棋子。宁家的一切是裹着每个人的血和泪得来的,他们摆脱不了也无法取舍,如果一直不清醒做局中人也罢,清醒了就要一直装聋作哑,忍受煎熬。

宁裴弈内心有些触动刚想说什么,又看着他半张脸挤在床边两只眼睛对焦的那副傻样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他闭了闭眼,艰难地把头偏向了另一侧。姜岑见状一把揪起倒霉弟弟的后脖子将他送了出去。

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姜岑一边给他后背上药一边试探的问道“要是宁董他们还是坚持这样,你打算要怎么办”

宁裴弈回过头声音有些沙哑开口道“他不会的,而且就算把宁邃葬进去了我也能刨出来,他们老了熬不过我的。”

“合着你就是这么打算的?万一宁董一生气把你逐出家族,那你直接就从富三代变负一代了,怕不怕”

宁裴弈盯着他眨了眨眼道“那你呢,你怕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在说你的事怎么又说到我了?”

宁裴弈有些开心的咧着嘴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喊他的名字“姜岑,你好傻,爷爷失去了一个儿子不会想再失去一个孙子的”

商人是最知道利益关系轻重缓急的。生离死别对他们来说早已算不得什么,况且人死了就什么价值都没了,远远没有活着的人重要。他知道这个道理,他爷爷更知道。

姜岑吃痛地揉着鼻尖,看着他一脸认真没憋住笑了笑,宁裴弈也跟着笑了笑,眼睛坚定的像黑夜的星星一样闪烁。

姜岑甚至觉得宁裴弈也许一直就在等这一刻,等待着命运无情的、公平的审判有罪之人,那便是对他从未忘记过往一切的嘉奖。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姜岑,没人告诉你吗?人活着就是比谁的命长谁就说了算”

人的一生很长,不管是难忘的,屈辱的,兴奋的,不舍的事最后也都会变成记忆里的一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模糊,麻木,遗忘,最后伴随着生命消逝化作风与尘。

命长的宁裴弈疲惫的睡着了,姜岑轻轻擦去他额头的冷汗,静静的看着他熟睡的侧脸,突然想起来,陆管家说宁裴弈抽屉里有他初恋的照片,姜岑内心再三挣扎。

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样窥探别人的**是很不道德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他现在是老板的替身情人,有义务做好对白月光的背调,精进业务能力。

姜岑鬼使神差地打开抽屉,里面赫然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站在水族馆展示玻璃前的两个人,一个是七岁的宁裴弈,满脸的泪痕,一只手握在胸前紧紧抓着一只柚子味的棒棒糖,一只手拉着旁边的小男孩;另一个跟他长得确实很像,穿的很臃肿戴着毛茸茸的卡通毛线帽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还缺了颗门牙,看上去好傻。照片背面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2005年11月16日。

他突然发现这好像是六岁的自己,六岁那年他掉了第一颗牙,姜家为了庆祝一起去水族馆玩了一整天,姜母怕他着凉给他穿了好几件小夹袄,姜父嘲笑他像动画片里的小猪熊。

但是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他小时候有遇见过宁裴弈吗?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姜岑第一次为自己的健忘感到懊恼,但很快他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事。

也就是说宁裴弈的初恋是自己吗?

姜岑有些惊恐的把照片塞了回去,丝毫没注意到黑暗中宁裴弈睁开了双眼。

正如宁裴弈预料的那样,老爷子最后还是没拗过宁裴弈。

因为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只能给宁邃另找了一处墓园。终于,在宁邃走的第七天举行了丧礼,由宁家二子宁裴远主持,宁家长孙宁裴弈却始终没有出现。

天空下起了小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他们重新相遇后的第一场雪。

姜岑捂得严严实实捧着一杯热可可站在别墅小露台上,看雪慢慢把所有的覆盖、刷新变成白茫茫的一片,积雪浸润下的生命会在来年再次疯长。

宁裴弈从屋内走过来站到他身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屋内壁炉燃烧木柴细微的噼啪声和楼下偶尔经过的人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好像一切向来都是这么宁静平和。风把雪花吹落在宁裴弈的睫毛上随着他眨眨眼又都落下,他眼睛有些湿漉漉的,凑过来亲了亲姜岑的额头。

姜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脑海突然闪过高二那个夜晚,也是下着这样的小雪,他下晚自习回家路上看见宁裴弈撑着伞站在树下,他冲着他打招呼,他也是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眼框红红的,只不过当时他以为宁少爷生人勿近没有多想,悻悻的离开了。

姜岑的脸被冬天冷冽的风吹的有点皱,鼻尖红红的,他垂下眼眸低头把脸埋进围巾里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高二为什么会出国”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快疯了”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疯了,以为姜岑已经有喜欢的人,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扰乱姜岑的正常生活。以为离开才是正确的,对所有人都好。起初是非常难熬,他想过很多次想要强硬的占有但又都克制下来,时间过去了他也逐渐淡忘了这份悸动,直到姜岑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宁裴弈,你是喜欢我吗?”姜岑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以前从没注意过宁裴弈看他的眼神这么温柔,又或许看到过但他也从来不敢细想。宁裴弈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姜岑说完也有点后悔,亲也亲了,抱了抱了,甚至有更亲密的事……现在才来问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是真的有点晚了,四目相对气氛变得很微妙,他张口刚想说些什么。

宁裴弈突然欺身亲了上来,卡着他的下巴舌尖探索着齿间热可可的香气。

好甜。

姜岑反应了几秒闭着眼回应沉沦在他的攻势下。宁裴远动作也随着他的顺从逐渐变得缱绻温柔。

宁裴弈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但是喜欢他什么呢?他一无是处。姜岑又想起抽屉里那张泛黄的照片,难道就因为自己小时候安慰过他吗?这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他偏开头微微喘了口气,有些懊恼地说道“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清了……抱歉”

宁裴远搂着他吻了吻他的发顶宽宏大量地说“没关系,但你要记得现在,要记得以后我们共同的生活,这样就可以了”

有些事于你而言是再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但是于我而言是击中我内心永恒的一瞬,但好在我们在一起可以拥有无数于我们而言都不平常的记忆。

很多关系的开始都源于一瞬间的打动,弥足珍贵的是人品和共同经历的时光。

两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穿过极夜点燃了屋檐下长明的灯火,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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