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子一前一后拐进了酒馆门口的路上,九方廿靠边停车,车厢里只有开着双闪“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些家伙完全把这座城市当成丛林随心捕猎了嘛。”该隐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街道,屋檐下挂着不知从哪里偷溜进来的蝙蝠,黑乎乎一片。
九方廿对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望着前方:“这些都是你惹出来的乱子,我带你回津城没有别的原因,只有这一件事,处理好你的烂摊子,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
“真狠心啊,我只是你用来处理这种局面的工具吗?”该隐侧目看九方廿,他习惯了暧昧不清的举动,说出口的话让人分不清真假,“我以为你带我回来是因为舍不得杀了我。”
九方廿抬手捏了捏僵硬的眉头肌肉,深深叹了口气:“该隐,我们纠缠这么多年了,你不累吗?”
“都这么多年了,我现在是为了你活着的,除了和你见面之外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做了。”该隐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像是真的因为自己说的话感到了幸福。
九方廿没再说话,余光从后视镜瞥见后面的车门打开,范禾易已经下车,安静的站在那儿。
该隐解开安全带:“走吧,下车解决你想要我解决的事情。”
确定九方廿和该隐从车里下来,范禾易回头接过老皮手里的包:“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老皮对范禾易抱着唯一的信任,松开手将千里迢迢带回来的谈判资格交给了他。
“哟,好久不见。”该隐根本不在乎这几个年轻小孩投递来的敌意,只在看清高见青的脸之后吹了个口哨,“在这个地方能遇见熟人可真不错。”
高见青直勾勾地望着他,没有闪躲,但也没有回应,老实说他对这张脸完全没有印象。
范禾易上前一把拉起高见青羽绒服上的帽子扣上,动作并不算温柔,但相当有效的隔绝开了两人的视线。
该隐笑着摊开手耸了耸肩,像是面对不懂事的小孩。
九方廿无言以对,看着范禾易头都不回的拽着高见青和老皮进了店里,才缓步跟上。
范禾易心里有气,进了门就直冲储藏间去,叮铃乓啷的翻找了一阵,拎着一个取暖器出来安置在了吧台后,招呼站在门边的老皮:“店里没开暖气,过来坐这儿。”
老皮回头看了眼刚进门的九方廿,又匆忙低头免得对视。
从离开水村的那一刻,她已经在范禾易和九方廿之间做出了选择,面对吸血鬼的态度也是,谈判协商的位置也是……她想要站在自己应该站的位置。
酒馆里就这样形成了泾渭分明的态势后沉默着,似乎谁率先开口,在这场隐形的交锋中便败下阵来。
“老孔怎么样了?”这气氛最终还是由九方廿打破。
“皮外伤,不算严重。”重逢以来范禾易第一次抬头看他,“您打算什么时候杀了他?”
他这话说的毫不避讳,即便该隐就坐在一边笑眯眯的听着这一切。
“小朋友,怎么说我都已经活了上千年了,就当我是个老人,对我客气点吧。”该隐留心关注着九方廿表情的变化,但很显然,范禾易的话对他而言没有带来丝毫伤害。
九方廿闭口不言。
范禾易于是问了第二遍:“现在有人承担起责任,但津城的安危没有任何保障,要想从根源上了结这个问题,就把他交出去或者直接杀了他。”
九方廿在他的注视下低下了头,这个孩子固执的要将一切拉回正轨,和百年前的他一样,但事情的发展早就不在他们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僵持不下,店门被人推开,门后的入户铃铛被撞击后发出响声,众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来人探进头来。
是尤成。
“范先生?”尤成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紧绷着的嘴角才放松许多,“终于找到您了,我按照您留下的地址来了好几次都没有人。”
“您找我?”范禾易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的本来就高,这么站在玄关口将尤成牢牢地挡在了门边,并不让他入内。
所幸尤成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他摘下手套,从随身带着的圣经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范禾易:“最近来教堂的很多兄弟姊妹都提到了些奇怪的情况,我猜可能和你的工作有关系,就拜托他们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生怪事的地方,每周祷告礼拜的时候大家都会记下来。希望对你有些帮助。”
范禾易接过那张纸,侧身借店里的灯光大致扫过,纸上的笔迹差异很大,位置涵盖既有津城的繁华地带,也有不易被注意到的角落。
“谢谢您。”范禾易重新折好,小心的收进口袋,处理那些潜伏进津城的吸血鬼时这是相当有用的情报。
尤成笑着摆了摆手,后退了半步重新把门带开:“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外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范禾易撑住那扇半开的门,紧跟着和尤成一起出来:“我……现在不方便就不留您了,等这一切结束我带茶叶去谢您。”
“这没什么的孩子,”尤成重新带上手套,面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那枚戒指的主人,你找到他了吗?”
范禾易没有回头看,他知道门后的人大概都在侧耳听着他们的对话,像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尤成便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你们做的事是在拯救受苦受难的人,就算现在辛苦,以后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次范禾易没有点头,只是沉默的目送着尤成沿着人行道渐行渐远。
好起来?会吗?没有人知道。
范禾易离开的时间里,九方廿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角的停留在高见青身上——该隐说的没错,他确实已经吸食过人血,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吸血鬼了。
一切都在慢慢脱轨,九方廿最初任由高见青留在禾易身边是因为他是无害的、特殊的中立存在,然而现在变了,这个随时都会变成威胁的易燃物继续留下并不一定是好事。
“你之前见过我吗?”高见青的注意力都在该隐身上,那张陌生的面孔在他记忆里完全没有踪迹,他几乎是满怀着希望寻求答案的,“一百多年前,你在津城吗?”
“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变化,”该隐笑着,残忍的阐述事实,“我还要感谢你呢,不过是把你转化,你哥哥可是给了相当一大笔钱,让我之后这么多年都过得衣食无忧。”
“高见南?”高见青握紧了柜台的边角,手心的皮肤被压破了也不在意,“他去找你的时候知道你会把我变成这样吗?”
“当然,我告诉他,我的神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也会把人变成吸食血液的怪物,他几乎用光了手里的钱求我对你用药,”该隐玩味地盯着高见青的表情,或许是觉得有趣,便接着说了下去,“这个贪婪的家伙还试图求得永生,但他却不知道被我变成怪物的你早就完成了他的愿望。”
高见青没有回应,他低着头,面上一派平静,但心底的猜测被板上钉钉的确认绝不可能这么平淡的终结。
老皮抬头越过吧台看他,却也只看到一张低垂的侧脸,没有痛苦,无知无觉。
该隐对他的反应不大满意,没有预料中的诅咒和怨怼,他是永远不会觉得有趣的。
然而还没等说些什么,话已经被再次推开的门打断了。
范禾易一进门便察觉到气氛的凝滞,他最先注意到高见青的表情,紧跟着便是坐在吧台里忧心忡忡看完高见青再怒不可遏看向该隐的老皮。
答案便不难猜到了,时至今日高见青对着一切还是心存幻想,现在从该隐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不难想象他的心情。
“你……”
刚开口,吧台上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没有人动作,电话铃声响了一阵,离电话最近的老皮在众人的注视下接听:“这是酒馆,你找哪位?”
“我是和悦……”听筒那端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老皮放下听筒开了扩音能让大家都听清楚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吸血鬼突然联合起来发起总攻,海边的防线勉强补上了,但还是有一部分闯进往城区了……”
“和悦,我是范禾易。”范禾易快步上前,“你们那边受伤的人多吗?”
和悦站在栈道上,她自己已经受了伤,血不断从胳膊上渗出:“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受伤,重伤的人不多,已经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我尽快过去。”范禾易没再耽误时间,把箱子交给老皮,“我一会儿会让孔叔过来陪你,你就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
“禾易,海边让我去吧。”九方廿站起身,“你一直都是在城市里执行任务,那些闯进来的交给你。”
“高见青,愣着干嘛,你跟我走。”这句话是对高见青说的,范禾易已经抬步离开酒馆,门口的铃声叮当响起,九方廿跟着到了门口,接替他扶住门。
范禾易很快从车上拎下一只包,抛了过来,确定九方廿已经接到之后从兜里摸出老皮交给他的戒指,当着众人的面套到右手的小指上。
戒指尺寸不合,刮得皮肉发红他也没在意,只是看着该隐:“你如果在这种时候再挑出祸端,我保证,戒指和你的心脏你这辈子都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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