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我先进去了,你们慢慢聊。”什么大戏早就忘得一干二净,高见青只能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不要过分扭曲,将手里的袋子递到范禾易手里,转身就要上台阶。
鞋底刚踏上台阶,高见青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范禾易拉住,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范禾易拽着人的手腕不松手,只直勾勾的盯着:“你等等,我们一起回去。”
刘桢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不等开口那一包还腾着热气的红薯就被递到了自己怀里,她下意识伸手接住,还没反应过来,范禾易的笑脸又出现:“这个你带着,路上吃。”
高见青别扭的别过头,不愿再看的样子。
刘桢配合的接过红薯,同时接过了范禾易逗弄见青的心思:“之前上高中的时候一到冬天我就会买红薯来吃,没想到你还记得,谢谢啦。”
“路上慢些,注意安全。”范禾易手上紧紧拉着高见青,始终没有松手,此刻又撒娇似的摇了摇,“好好和客人说再见啊。”
高见青这才第一次转过头看向刘桢,即便眼角眉梢都写满的不情愿,但还是顺着范禾易的意思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刘桢微笑颔首:“我走了。”
范禾易点头,心照不宣的对视后,刘桢转身离开,望着她的背影隐约像是回到了高中毕业前的最后一面——
那是高中毕业前的最后一场聚会,大家都预估好了自己的成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知道了接下来要去的学校,范禾易应当是唯一一个前路明确又前途未卜的人。
刘桢那时候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大波浪来参加聚餐,惊呆了大家的下巴。戴眼镜的四眼班长掀起她的头发试图理解:“刘桢,你这叛逆期来的真够猛烈,这青的下面还有一层红的啊。”
刘桢甩了甩脑袋,那头卷毛就相当具有弹性的回到原位,她自然落座范禾易身边微微扬了扬下巴当作打招呼。
范禾易那时候的时尚还不是相当出格的类型,看清刘桢的样子,一口茶水嘴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住了。
班长负责统计大家大致的去向,没给范禾易留下太多社交的时间就插入他们中间:“禾易你肯定不用我们操心,报了津城大学的哪个专业啊?”
“我不上大学。”
他这话一出,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爆炸头版本的刘桢也侧目。
范禾易是不论喜好,只要该做就都会做好的类型,学习也不例外,虽然不至于说是学的几乎付出生命,但也是认真做后做的不错的孩子。
这样的情况下突然说他可能不会和大家走在同一条路上,班长有些惊讶,但还是努力回收之后才小心翼翼开口:“为什么呢?你考得不错,不上学的话,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范禾易面上一派坦然,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要成为血猎,只是笑着,“我是好好考虑过的,之后不上学是要开始学着接手家里的事情。”
班长强装镇定的点头,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范禾易的肩膀,豪情万丈的样子:“也是,反正念书出来都还是要工作的,你比我们都聪明,自己肯定已经想清楚了,那就加油干吧。”
范禾易只是点点头应和过去。
班长又转头看一边的刘桢:“你呢?之后去哪儿啊?”
“我回鲁城念大学,”刘桢放下筷子,暂时抬头回答问题,“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是鲁城人,我爸妈这几年调任回去,我肯定也得跟着回去。”
这是无功无过的正常答案,也在班长的意料之内,他点点头,不再在这个小角落耽误时间,去了其他人身边。
现在想来,那晚他们聚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但在范禾易的记忆中简直短的不像话,那是他最后一次和普通人在一起聚会,大家都醉的又唱又跳,抱头痛哭,疯狂立下志向……
聚会结束,他和刘桢意外的成为了为数不多没有喝醉的人,他们一起把其他同学送上出租车,两个人站在饭店门口吹着并不凉爽的夏风。
“你……你之后不是要去做什么吸血鬼猎人之类的工作吧?”刘桢冷不丁突然开口。
范禾易侧过头,被她的问题打的措手不及:“你说什么?”
“不是就算了,”刘桢低下头,满脑袋的卷毛跟着往前掀,“我爸妈都是特别机构的,等大学毕业之后不出意外我也要去那种地方工作了。不过你啊,不是最好,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去杀人呢。”
“如果是伤害到普通人的话,有什么不能杀的呢?”范禾易默默把脖子上不知何时露出的十字架项链塞回衣服,放慢了语速,“高一的时候我不是被罚擦了一年黑板嘛,你知道的,我什么都能做好的。”
刘桢偏过头看他,眼睛里像是有什么液体在路灯的照射下闪烁明显:“你想的这么简单,以后说不定会后悔的。”
范禾易没有立马回答,直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他将刘桢扶进后排,关上车门后又敲了敲车窗示意她降下。
他说:“我会努力做的,不会后悔,但等我找到真的想做那件事情的那天,我会立马结束这边,去想做的事情那边的。”
刘桢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发动了,她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到站在原地的范禾易,那时候他还是短发,只穿着最普通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站在街边向她挥手告别。
范禾易留心注意着高见青的表情,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从进门后就闷着头一言不发。
“你生气了?”范禾易重新坐回沙发上原本的位置,关了电视之后拽过一边的抱枕。
高见青只犹豫了三秒就开始嘟嘟囔囔的埋怨:“烤红薯是因为你想要吃我才去买的,全都送出去的话自己吃什么。”
“你是小孩子吗?还要为这些事情生气。”范禾易忍不住笑,“我和刘桢是高中同学,两个人都是差不多时候知道要做的事情,所以关系亲近了一些。红薯也是,她来家里连水都没喝,带走三个红薯总是应该的吧。”
“你总是这样。”高见青弯腰在鞋柜前解着自己的鞋带,“只要是你觉得可怜的人,你全都要照顾到,现在一直把我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觉得我可怜吗?”
“你这是什么话?”范禾易直起身,正色道。
高见青也站起身,踩着鞋带大开的鞋子健步如飞,两步就到了范禾易面前,最后一步左脚踩着右脚鞋带却无知无觉,再抬脚时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
范禾易被卡在沙发靠背和高见青的身体中间,高见青心里高呼三百遍丢脸,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开口:“如果你是担心我去外面乱咬人又可怜我才收留我的话,你应该直接告诉我的,告诉我的话,我会好好控制自己的感情,以后绝对不会让你感觉烦恼的。”
“你的感情可以好好控制啊?”范禾易尾音拉很长,其中的调笑意味明显。
但大脑一片混乱的高见青却完全理解不了,只能顺着范禾易的话往下接:“嗯,我不能和你分开,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会努力控制的。”
“可是我不想有会控制感情的恋爱对象啊,怎么办呢?要把你换掉吗?”范禾易坏心地压低下巴,视线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见青。
被消息突袭的高见青猛地收回撑在沙发背上的手,站直身子,结结巴巴:“恋爱对象?恋爱,我吗?”
“我们不是接吻了嘛?甚至还是两次,我以为这样我们已经默认关系了。”范禾易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脸上笑意更深,拖长了调子,“啊,你比我想象得要更开放啊。”
高见青被逗得脸红,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看着范禾易笑,觉得他笑起来好看得过分——眼睛里闪着光,没有疲倦和悲伤——而这个笑容现在是因为他。
人生第一次,高见青想要拥有一些什么能力,如果能暂停时间,让范禾易永远这么开心就好了。
范禾易笑得尽兴,缓过劲头之后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袋递给高见青:“这是你的新身份。我看过了,刘桢做的很好,接下来只要等天气暖和一点,我们就能开始打包行李了。”
高见青坐在他身边,却好像对那份文件并不在意的样子:“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我去哪里都无所谓。”
范禾易的手轻轻落在高见青的手上,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翻过他的手,掌心朝上后轻轻牵上去。
掌心的纹路相对,他们截然不同的命运因为这一瞬间的相交不知道会引发多大的后果。但就像十八岁那年的范禾易说的那样,一旦有了想做的事情他会毫不犹豫的站到那边去。
现在便是站到那边的时刻,所以即便一眼便能看到尽头,他也毫不犹豫的,走到高见青身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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