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守道和九方廿不同,他有家有室,在湘城有自己的小家庭和固定住所。
“我家的房子今年刚刚还完贷款,虽然小了些,挤一挤还是勉强能住下的。”竺守道拿钥匙开了门,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屋子里扑出的辣椒鲜香味打断。
“守道哥,你在家里也开菜馆啊?”老皮用力吸了口香气,“我不回津城了,你之前怎么没告诉过我湘城菜这么香!”
竺守道没来得及回答,围着围裙的祝福已经听见动静,举着锅铲出现在玄关。
她长了张小圆脸,不能说是一眼动人的大美人,但笑起来可爱喜庆,像是过年时抱鱼的年画娃娃,她招呼着竺守道拿拖鞋:“大家别站在门口了,快进来呀,你们今天来的晚了些,守道怎么都不肯我出门去店里接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竺守道拿了三双拖鞋递给他们,顺手接过妻子手里的锅铲就帮她解了围裙:“你干嘛自己下厨,医生都说了你现在一定要好好休息。”
范禾易这才注意到祝福围裙底下隆起的肚子,他还没有在身边见过孕妇,也估计不出大概的月份,但也能看出应该是相当辛苦的时候:“祝福姐,别这么说。你们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我们没提前打声招呼就来麻烦你们,是我们该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的,你不知道守道平时都没有朋友来家里,你来了还能热闹些。”祝福和津城的人甚至比竺守道还熟悉,她性格好,和谁都能聊上两句,而且格外真心。
老皮换上了拖鞋,卸下背包小心翼翼地抱了抱祝福,又忍不住摸她的肚子:“祝福姐有七个月了吧,肯定很辛苦。”
祝福也配合着瘪了瘪嘴,但又很快笑起来:“不辛苦,你不知道,他在我肚子里长大的时候,很幸福。”
范禾易弯腰在高见青面前换了拖鞋又把自己的鞋子在鞋柜前摆好,又看着他乖乖模仿自己做完进门流程,这才腾出手去拉老皮:“懂事点,别趴在祝福姐身上。”
祝福笑呵呵的带着三人进了客厅,在沙发上落座时才注意到一边带着墨镜的生面孔:“这位是?”
“高见青,和我们一道从津城来的。”范禾易不打算过多透露他的身份,就这么简单的一笔带过。
高见青的注意力都在这间房子上,其实和竺守道说的不同,这间房子对于三口之家来说已经算相当宽敞了,温馨的气氛在细枝末节处慢慢的渗透出来:阳台繁茂的绿植;暖黄色的灯;空气中浮动的洗衣液的香气和饭香……
这种环境下人最容易困倦,高见青听到范禾易提到自己的名字,才从这久违的温暖中回过神来,一板一眼的回话:“你好,祝福姐,我是高见青,贸然上门,打扰了。”
祝福被他逗地一笑,拿起茶几上的橘子递了过去:“不要拘谨,你是禾易的朋友,来了我们家就是一样的。”
老皮立马从沙发上跃起,再次扑到祝福身边拦住她的脖子:“祝福姐,我呢我呢?你不能偏心啊。”
祝福又拿起一只橘子剥开皮,分下一瓣直接喂到老皮嘴里。
竺守道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招呼道:“吃些东西吧,你们这一路开过来,吃完饭早点休息,具体的事情今天晚上再说。”
竺守道家的窗帘并没有特殊需求,米色的帘子即便拉上也微微透光,范禾易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从包里拿出了纯黑的睡袋和眼罩,高见青躺在睡袋里戴上装备之后打眼一看像是只黑色的大蚕蛹。
老皮洗漱完回到房间看到地上躺着的一人一蚕蛹惊了一下,立马往床上爬:“小高,你今天可一定老实呆在这儿,这么出去太吓人了。”
范禾易躺到自己的位置,关了灯后开口:“睡吧。”
房间里短暂陷入了安静,然而老皮在床上烙煎饼似得翻了几个来回还是没忍住:“小范老板,我们真的要去五女山吗?”
“你可以不去,”范禾易闭着眼睛,长途跋涉之后,他现在才勉强放松了精神,“你不是血猎,没有参与行动的义务。”
老皮立马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想什么呢?我是担心你、守道叔,还有小高。”
“有什么好担心的。”范禾易意识已经隐隐有些涣散。
“你不知道,湘城附近多山,百年之前这些山头都是由各种部族掌管的,五女山那时候叫做巫女山,巫女部落在那儿繁衍生息,以女为尊。但是突然有一天这个部族便在一场山火中销声匿迹了。”老皮讲的声情并茂却没有预想中的效果,低头一看,范禾易已经闭着眼睛半天没再搭话。
高见青掀开眼罩看了眼身边,又冲老皮汇报:“他睡着了。”
“我讲了这么多,他睡着了?!”老皮用力摔回床上,不满地对着空气出了几拳。
“放心吧,我记住了,会照顾好他的。”高见青把眼罩盖回眼上,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老皮也很快睡着了,房间里陷入沉寂时,高见青第一次意识到他超出常人的感官,他睡的睡袋是范禾易的,呼吸间睡袋里的味道和身边人身上热乎乎的温度气味混合在一起缓缓包裹住他;或许是陷入熟睡,范禾易的心脏跳动逐渐变缓,轻轻的,跳动着……
三人一直睡到深夜才恢复精神,竺守道出门前和祝福在门口告别,他替妻子系好了鞋柜里带鞋带的鞋子,嘴上唠叨着:“我们天亮之前回来,你不要出门,好好待在家里。”
祝福摸了摸他的手,安抚的眼光流连在竺守道的脸上:“我就在家里等你,注意安全。”
竺守道一步三回头的跟在三人身后出了单元门。
他们开的还是范禾易租来的那辆车,高见青和老皮坐在后排。
休息的还算不错,范禾易脸上的疲倦已经消失了很多,他打着方向盘考量行动流程:“今天先去现场看看吧,行动时你们就留在这儿等我。”
原本和高见青凑在一起翻看资料的老皮立马凑上前:“你怎么总这样,之前单独行动也就算了,现在都有了九……前车之鉴你还自己出门。守道哥,你说说他。”
“老皮说的对,你不熟悉湘城,单独行动不安全。”一直在透过后视镜观察高见青的竺守道被老皮敲回了神,应过一句仍忍不住看他,“不过小高是最近加入的吗?我从前没有在津城见过你。”
老皮脑中似乎生出了一个隐形警报,在这一刻警钟大作,她的视线短暂的范禾易脸上停留了两秒又迅速回收,干笑了两声。
“我是……”
高见青开口的同时,范禾易也发出了声音:“是九方叔让我把他带来的。”
这其实并不算是假话,九方廿交给范禾易的任务把他带到了他身边。
“这就好,”竺守道不再纠缠,盯着窗外渐渐变少的房屋和远处逐渐清晰的五女山,“我现在不得不谨慎一些了,我们家世世代代和湘城共存,这么多年,绝对不能在我这儿断了。”
因着他的这句话,车厢里的气氛骤然冷了下去,高见青合上了手里的簿子也不再研究,只是坐得端正了些,在墨镜后闭眼假寐。
公路只蔓延到山脚下,竺守道从后备箱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包递给几人,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带路:“这里一直没有开发,今天天色不好,我们到半山腰的案发现场看过就下来吧。”
范禾易从包里翻出手电筒,检查亮度后从冲锋衣里掏出车钥匙抛到老皮手里:“你留在车上,三点之前我们没下来你就联系老孔。”
老皮自觉被安排了后勤工作,乖乖点了点头,重新回到车里:“那你们注意安全。”
“这儿偶尔会有林业方面的人来检查,所以有一条小路。”竺守道走在前面,脚下踩着松针不断发出沙沙的响动,“案件发生后来这里的搜查人员也都是顺着这条路上去的。”
“没有第二条路了?”范禾易环顾周围的环境,山上多是高耸的松树,走在这条路上只能从缝隙里看到一丝一条的夜空,星星和月亮的光完全透不进来,“第一个受害者是医生吧,他怎么会来山上的?”
“那个医生是登山爱好者,就资料看他确实去过附近的很多山。”几人这会儿功夫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竺守道开始有些气喘,“前面围起来的警戒线就是案发现场。”
范禾易的手电光照到那儿——是三棵枯树中间的凹陷,他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高见青,拍了拍竺守道的肩膀:“你休息一下吧,我们看过之后就下山。”
竺守道喘得厉害,听到范禾易这么说也不推脱,干脆接过两人的包,留在原地看着两人继续往前进。
走到那条警戒线后,范禾易弯下腰对着坑里的角角落落照了个清楚:“你进山之后就不说话,怎么了?”
“你没有闻到吗?”高见青也跟着在他身边蹲下,“这座山有一股火硝和人血的味道。”
“火硝?”范禾易侧头看他,手中的手电忽闪了两下陡然熄灭。
手里的光源熄灭后,视野却没有陷入黑暗模糊,蹲在坑边的两人才注意到三棵树之间形成的一小片空间中不断有月光泄下来。
“一点二十九分。”范禾易站起身抬腕看了眼时间,意味深长,“这个时间会有月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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