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莺时脚步沉重走到大殿中央，耳边尤响起祖父的一声长叹，她心里一揪，一边跪下一边快速思索着对策，事已至此，若当场驳回圣旨，只怕正好给了皇上处置他们全家的把柄。
该如何是好？
传旨太监刺耳的声音响彻大殿：“……兹闻宋太师之孙女宋莺时，端庄娴淑、德才兼备、品性柔佳，朕闻之甚悦……”
宋莺时头一次感激起这繁杂又没用的内容，她焦急的抠着手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大殿所有人，突然目光一顿，落在大殿上首魏太后之下坐着的昭华长公主身上。
像是觉得无趣，昭华长公主此刻正专心致志的低头啃着一块西瓜，可即便如此粗鲁的行为被她做出来，依旧优雅的赏心悦目，那双带着些病态的莹白手指在红色的西瓜对比下，更显得诱人心魂，她淡淡垂着眸，仿佛满殿繁华都无法融化她的一身清冷，比窗外的冷月还要孤傲高贵。
宋莺时的心疯狂跳动起来，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不畏惧圣旨，那就只能是昭华长公主了。
昭华长公主生来体弱，当年又因先帝去世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熬过来，即便后来病愈了，可太医也说过难以活到成年，当今皇上为表重视专门请了高僧批命，说昭华长公主成年后须得娶一女子方可保平安。
皇上特意下旨长公主可以不拘世俗娶妻，这几年也陆陆续续赐下好几个侧室给她，只是因为昭华长公主身份尊贵，普通女子难以匹配，世家贵族又不可能把自家好好的嫡小姐嫁给她一个女人，所以正室之位至今悬空，皇上曾有言：若有哪家小姐可嫁昭华长公主为妻，可赦免其或家族死罪一次。
当然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犯官家族打过这个主意，但昭华长公主性情疏冷，根本看不上那些女子，如今或许正便宜了她！
冗长的圣旨终于念完，宣旨太监笑眯眯地上前几步微微弯下腰：“宋小姐，快接旨吧。”
宋莺时咽了咽口水，垂在两侧的双手紧张的抓紧衣摆，声音发抖却坚定的在大殿响起：“陛下恕罪，臣女已有心上人，不能嫁给太子！”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众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孩子是疯了吧，拒接圣旨可是死罪！
宋家人更是震惊的目瞪口呆，宋老夫人眼一翻差点晕过去，倒是宋太师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家出门前还非太子不嫁的孙女，若有所思。
皇上瞪大眼睛大怒，皇后更是怒不可遏，虽然她看不上宋莺时，但现在儿子被当着满朝文武拒婚，简直是在打他们母子的脸，这个宋莺时太无法无天了！
“宋莺时，拒接圣旨，你该当何罪！”
宋莺时抬起头，看到文阳太子不敢置信又伤心欲绝的目光，仿佛自己背叛了他，她心里不禁觉得可笑，冷淡的移开目光又看向也被她的拒婚震惊到的昭华长公主，玉指一伸：“陛下，臣女心悦昭华长公主，愿嫁长公主为正妻，为她延误寿命。”
原本施施然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昭华长公主呛住，捂着嘴小声咳嗽起来，看到满朝文武又把目光聚集到她身上，不禁暗叹：这风头可出大了！
宋莺时一不做二不休的当着所有人报出自己的生辰八字：“臣女暗中找人算过，与长公主八字正好相和，求陛下成全。”
皇后握紧拳头，狠厉的瞪着她：“宋莺时，既然你已有心上人，为何还要勾着太子让他纳你为妃？如今又当朝拒婚公然给太子难堪，你简直太放肆了！”
魏太后却在这时候慢悠悠开口：“皇后少安毋躁，陛下赐婚也没告诉那孩子，只怕是太子一厢情愿，如今这孩子既然心悦昭华，皇上，以哀家看，不如找高僧前来合一合八字，若当真相和也是昭华的运气，昭华，你说呢？”
昭华长公主往殿下看了一眼，宋太师目光通红，乞求的看着自己，她叹了口气，又看向魏太后：“太后说的是。”
跪在大殿中央的宋莺时闻言，悄悄松了口气，自己赌对了，她祖父是先帝的恩师，无论如何昭华长公主都不可能当真眼看着自家因此获罪。
皇上目光阴鸷的看了看宋太师，又转头盯着昭华长公主，整个大殿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大臣都低下头，唯有昭华长公主淡定的坐在那任他打量，过了许久，皇上才沉声开口：“既然太后有所言，那就先请善恩大师入殿吧。”
“陛下！”皇后有些急了，皇上摆摆手打断她：“先请大师入殿。”
善恩大师就是当年替昭华长公主批命的僧人，皇上尤为信任，将其供奉在宫里。
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的等着，心思各异，皇后心里自然祈祷着两人八字不合，宋莺时今日敢给太子这么大的难堪，她不会放过宋家的！
太子伤心欲绝的步下台阶站在宋莺时面前：“为什么？”
宋莺时低头不语，皇后怒斥：“荇儿，回来！”
善恩大师并没有上殿，不过让人带来了卜算的结果：宋莺时的八字果真非常适合昭华长公主，甚至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
这下皇上没话可说了，当年的承诺是自己亲口放出去的，现在当着满朝文武总不能反悔，他捏紧龙椅把手，心里忌惮又怀疑：宋太师是他跟先帝的恩师，但心里一直偏袒先帝，即便先帝驾崩这么多年仍然不死心，现在宋莺时突然悔婚执意要嫁昭华，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意图？
皇后不甘心的拽着他的袖子：“陛下，宋莺时不敬太子，不可轻易饶恕！”
底下还有不少宋太师的学生，都起身提及皇上当初的承诺，希望皇上能君无戏言。
皇上咬了咬牙，面色微沉，最后留下一句：“此事容后再议，朕乏了，都散了吧！”
皇后不甘心宋莺时没被治罪，可看皇上脸色不好也不敢招惹晦气，只能强行拉着依旧恋恋不舍的太子，跟在皇上身后离开。
昭华长公主慢慢步下大殿，走到还跪着的宋莺时面前站定，宋太师深深弯腰施礼，哽咽着说：“多谢长公主出手相救。”
“太师言重了。”昭华长公主一只手虚虚扶起他，又似笑非笑的垂眸看了缩着脑袋心虚的宋莺时一眼，带着下人转身离去。
宋莺时扭头盯着她的背影，殿外一轮明月正好斜挂在半空，昭华长公主迎着明月越走越远，逐渐的仿佛跟月光融为一体，高贵的不可亵渎。
宋莺时低头红了眼圈，无声道歉：“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利用了昭华长公主，更知道她处境艰难，自己今天的举动无疑会将她推到风口浪尖，自己过后一定会补偿她的，可今天自己别无选择。
宋太师扶起她：“回家吧。”
宋莺时哭着抬起头：“祖父，对不起。”
宋太师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今日能及时悬崖勒马，祖父很高兴，文阳太子并非良人。”
是啊，上辈子祖父不知劝过自己多少次，可她偏偏不撞南墙不回头，害的全家家破人亡，这辈子她该清醒了。
昭华长公主住在宫外的公主府，今晚宋莺时当众拒婚太子、求嫁长公主的事情已经飞速传开，她刚回到书房，几个幕僚就匆忙走进来：“长公主，宋家小姐与文阳太子早已彼此情投意许久，为何突然转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昭华长公主揉了揉眉头：“你们去查一查这几日太子宫里的动静。”
幕僚劝道：“长公主不该轻易答应的，即便那个宋莺时没有别的算计，可她今天这么一闹，只怕皇上又该怀疑长公主了，以后恐麻烦不断。”
昭华长公主却并不怎么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总会来的，一味的后退并不能减轻他的疑心，你死我亡是迟早的，再说宋太师于父皇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家因此获罪。”
宋家教出来的女儿，总不至于联合皇上一起暗算她吧？
一个身姿灵巧的黑衣女子翻窗进来：“长公主，太后请您立刻去见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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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求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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