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雨，宜出行。
阳光不知何时被天上云彩挡住了，挑着担子的小贩抬头看了看天色，暗喜，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放声叫卖：“金银~糕咧！”
悠长有力的声音，穿透了午后安静的街头巷角，像空中花瓣一样，随着风一起送到茶楼上。
带着长长帷帽的灵汐好奇看着落在手中的花瓣，柔软轻薄，像是樱花。
不过这季节，还有樱花吗？
“那是长公主府中的晚樱，不知花匠使了什么法子，每年这个时候才开花，早些年还能看到，可惜长公主驸马逝去后，便闭门谢客，无缘一观了。”
灵汐轻轻捻起花瓣，按在桌面上，慢吞吞道：“哦 。”
云锦屏风上，满绣着山水花鸟，影影倬倬，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你难道就好奇吗？我费了这么大功夫引你出来，所为何事？”
灵汐垂眸，仔细想了想，道：“没有吧？你们逮着我的侍女递消息，我一得到消息便出来了，很费劲吗？”
“……”
满室静默。
良久，屏风后面幽幽一声轻叹。
“我姓姚，是找你转让店铺的人，你应该知道我。”
姚姑娘不知为为何改了主意，开门见山道。
隔着一层面纱，灵汐连表情都不变，只是语气惊讶了些：“你该离开京城了才是，怎么还在这里？”
“……你好像很不愿意见我？”
“没有。”
灵汐矢口否认，内心暗道，但想离你远点是真的。
“……”
姚姑娘拧眉道：“你再敷衍些，信不信我现在就过来掀了你的帽子，抱着你蹭一身麻烦？”
！ ！
灵汐打了个寒颤，原本懒散的脊背瞬间坐直，诚心诚意道：“姚姑娘冒着风险回来，是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吗？”
屏风后，姚姑娘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咬牙，系统果然不老实，专门去造了她的谣。
“我回来是为了你。”
她糟心的不行，舍弃了原先的打算，单刀直入：“你应该快成婚了吧，你自己愿意吗？想不想走？”
灵汐指尖轻轻拈着袖口的刺绣，疑惑：“这事不该有风声才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上一世，你们就是今年成亲的，只是那时她并未留意，所以今生一时想不起来。
“你别管，就问你，想不想走？”
灵汐平静道：“既然这样，你该知道，我的婚事，是上面盯着的。”
不然，她家那么多年，怎么都推脱不掉呢？
“我自有办法。”
灵汐这回真的有些惊讶了：“你先前，应该也是不想同我多牵扯的，让你冒这么大风险见我，是我日后过得不好吗？”
姚姑娘张口欲言，突然一阵强烈的痛楚从天灵盖传来！
剧痛险些让她痛呼出声，她紧紧抓着扶手，咬着牙，脸色惨白失色，同时脑海传来一阵机械冰冷的声音：“……警告……警告……宿主不得透露剧本任何信息……给予惩罚……”
同时夹杂在冰冷的电子音里还有系统崩溃的呼叫：“嗷嗷嗷怎么突然放电了？！！宿主你干了什么！！惩罚规则都出来了！！！”
屏风后有些动静。
灵汐等了等，没见她开口，不由微微侧头，疑惑道：“你怎么了？”
“……没事。”
姚姑娘无力伏在椅边，额头上满是汗水，指尖刺破了掌心，才勉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了些。
灵汐无法看到她，只当她心中为难，体贴道：“若是不方便说，便不说了。”
顿了顿，见那边没出声，她轻声道：“嫁不嫁人，嫁给谁，我其实不是很在乎。”
不在乎，便不会受伤害。
“所以，不用为我担心。”
姚姑娘忽然道：“你是不是经常有这种感觉，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就像在玩一场真人扮演游戏一样？”
隔着面纱，灵汐一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识到她看不清，开口道：“有这种感觉，不过区别不大，我以前也经常是这种感觉，不用担心，我很擅长给自己找锚点，不会迷航。”
“你……嫁人是不一样的！你不懂！总之我劝你，这不是游戏，你想想清楚！”
灵汐心中一片宁静，还有心思开玩笑：“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别人？”
姚姑娘摊软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只觉得自己和对方脑电波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沟通分外困难。
“你是不是有表演性人格？”
灵汐失笑：“是有一点，不过跟你说话没有表演，我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真的很神奇，接触下来，居然意外的不讨厌。
她看了看窗外，这处茶楼坐落在小巷里，分外安静，楼下行人说话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过，下次别再框我出门了，要不是我稳住我表哥，他估计直接上来逮你了。”
回去若是问起，她还得想借口。
姚姑娘没忍住，吐槽道：“你太宅了，不然我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借口。”
当她不知道漏洞百出吗，是实在没招了。
她开玩笑道：“箫世子不会就在楼下吧？”
“对啊。”
她一惊，猛然坐起来：“你不早说！”
灵汐奇怪地望向她：“你又没问，出门的时候碰上了，非要跟过来，说是不放心，我与他约定，最多一个时辰，我就下去，他这才让我上来的，放心，我哥一般是说话算数的。”
放心个屁。
那家伙看着少言寡语，正气凛然，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不知多少。
姚姑娘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柳眉簇起，她在回京路上几经犹豫，箫家世子占五分。
若是可以，她实在不想与他打交道。
“你不喜欢他？”
灵汐微微挑眉，想起来自家好像和丞相府也算是政敌：“也对，你们应该是见过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先下去，我哥应该会在附近留人手盯着，你自己注意着点。”
她站起身，朝着屏风笑了笑，转身毫不留恋。
良久，姚姑娘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喃喃道：“系统，你真是……什么奇葩都能找来。”
茶楼旁边，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
箫慕风在马车里，精巧的茶盏在修长的手指里翻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待灵汐进来，车夫鞭子一挥，马车缓缓启动。
灵汐取下头上的帷帽，舒了口气，本以为箫慕风要问些什么，却见他神色郁沉，眼睛不知盯着哪里，已然走神了。
灵汐左右看了看，并无奇怪的地方，不由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哥，在想些什么？”
箫慕风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冷不丁道：“你这个朋友，不简单。”
“啊？”
灵汐眨了眨眼，对他不按常理出牌有些摸不着头脑。
箫慕风嘴角勾起，微微冷笑：“这般偏僻的茶楼，居然还有高手。”
呃。
灵汐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不可置信：“你不会真的去爬窗户……了……吧？”
她在他凌厉的眼神下默默闭上嘴。
哦豁，居然被姚姑娘说对了。
马车转了几条街，拐入最热闹的大街上，窗外，人群接踵而至，各色店铺鳞次栉比，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灵汐懒懒靠在软枕上，正兀自走神，马车一震，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
箫慕风掀起帘幔一角，示意她看外边：“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银楼，只要出的上价，什么稀奇的东西都能寻到，不去看看？”
一眼望过去，三层高楼，平地而起，檐角高挑，气派非常，门口伙计堆着满脸笑，不停迎入送出客人，出入的客人，男女皆有，衣着得体，气派不凡。
灵汐只看了一眼人流，就失了兴趣，重新靠了回去：“不想去。”
箫慕风看着她，有些无奈，道：“真的不去？这可是京中闺阁女子最喜欢去的地方，当真一点兴趣都没有？”
灵汐摇摇头，只觉得困意上涌：“家里什么没有，又不曾短了缺了，回吧。”
箫慕风看了她半晌，长叹一口气，放下车帘，屈指敲了敲门，马车重新动了起来。
“怎么想起带我来这里？”
他指尖在膝上无意识轻叩，皱眉道：“李家姑娘即将成亲，日常她对你多有照顾，带你来这里，一来让你挑些送人，二来带你散心。”
灵汐一只手撑着头，道：“放心吧，送她的东西，我早就备好了。”
原本此次出门，她便是打算拿着这事当借口，奈何刚出门计划便夭折。
想到这，灵汐心神一震，清醒了些。
她终于知道哪里怪怪的了。
算算路程，应该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到家，索性直接问了：“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为什么出门？”
难道准备回去了，三堂会审？
箫慕风横了她一眼：“我若是问，你准备编些什么借口来应付我？”
“……”
灵汐一噎，只能对他讪笑。
她确实还没想好借口。
坦白是万万不可能的，也没人信。
箫慕风轻嗤：“别想了，父亲和母亲不知道，你身边除了车夫，没带别人，若不是担心你，我也不管你。”
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秘密。
也是不凑巧，昨日院里小厨房自制了冰酪，许是贪凉多吃了些，院里一半的人都着凉了，她身边得力的更是全都中招了。
自诩是个好老板，她实在做不出为了减少怀疑，勉强一众病患陪她外出。
灵汐心中松了口气，眉眼弯弯，笑道：“谢谢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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