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鸿渐在拿起第一本书，封面上只有“食谱”二字，翻开第一页，上面什么也没有，魏鸿渐翻到第二页上面写有短短两句话——“人肉作食，起运改命。”
第三页，是食谱的第一篇，选肉。
第八页，是食谱的第二篇，白肉。
第十一页，是食谱的第三篇，卤肉。
……
两人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凝重，守庙人好奇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守庙人没读过什么书，字是说起来知道，若是写在纸上则是一个不认识，自己的本事全靠师父心口相传。
“吃人，吃人心得，为什么吃人。”孟添巽指向桌上的两本书，没忍住直接开骂，“一本狗屁不通，前后矛盾的《神论》造出一个全知全能，绝世仅存的神，赵光常这蠢人信到家了，吃人肉来起运，用粮食供奉祂求改命。”
谁写的这本书？谁造的神？什么企图？
孟添巽脑海里划过几张在刑场上见到的脸,没有头绪。随即拿起桌上的书信看了起来，一大半都是袁志忠写给找赵光常的，与外面“天道酬勤”字迹一致，日期有些久远了，其中一封可以作为郑如琢案的补充证据，剩下的几封是司马敬写的。
书信与心得内容大致串联起来就是赵光常最初为了能吃上一筷子肉，科考贪污，再到求官位高一级，杀人吃人。
心得每天都有写，第一篇落款是天乾九年二月初三，赵光常在这之前就已经接触到这个神。
神和药之间的联系是什么？
心得通篇没有一个字提到赵光常吃的药是谁给的，“赵光常第一次找你配药时候你还记得吗？另外赵光常让你配的药是什么成分？”
“我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个药，不过这药配置的药材一共是五种，斗阶、宣茎、浒野子、山合，还有个终椒，这些东西的药性非常容易让人上瘾，但凡含有其中一种的药都不能长久吃下去，否则就会离不开，更别说这五味药材混制而成的药，吃上一次怕是一辈子都离不开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这药每两天就要吃一次，但若是一直吃，药效维持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赵光常当初是一个月找我配一次药，后面半个月配一次，现在是不到十日就要来找我。要不然就像昨日你看到的那样，神志不清还要发癫。”
孟添巽抓住重点，心生一计，“神志不清是指会出现幻觉吗？”
“各种情况都有，记不清事，记错事，发起病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还会乱认人。”守庙人察觉出孟添巽的言外之意，“孟大人，我们算是一头的吧？你想怎么做就直白点告诉我，我也好早点杀了他。”
孟添巽试探提了一嘴，“他与朝廷旧案还有牵连，你可愿意等朝廷审理完所有案子后再……”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行！我觉着你是好人才配合你，孟大人，你能保证朝廷里都是好人？我看朝廷里人少禽兽多，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虽然我大字不识一个，但最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清楚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面对掩埋在普加县中**裸的白骨，再多的法律条文此刻都显得空洞无力。
书上明明白白的善恶来人间走一遭，搅合成一团乱麻，总是被这样那样的说辞验明不了正身。
可是杀人偿命不应该是最毋庸置疑的吗？
孟添巽没说话，魏鸿渐见他面露苦色，稳住一口气，靠近孟添巽附耳轻声说道：“旧案还有其他人，普加县的活人只有一个了。”
孟添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点头答应守庙人的要求，“好，我把赵光常交给你。”
“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的药还有吗？”
“今天是最后一服药，我给他的药量在上个月就开始减少，他不得不吃好几次才抵得上以往的一次，所以他这次提前好几天就叫我来了。”
“不是说叫你来做法事吗？”
“法事是要做的，他之前让我二十的时候来做法事，今日才初九，想来是药没有了才着急忙慌的请我过来，说起来你一来，他还没找到机会找我拿药。”守庙人从怀中掏出一包用小麻绳系好的药袋递给孟添巽。
孟添巽伸手阻拦道：“我相信你，我现在写两封信来乱他的阵脚，药你先不给他，我好来问他一问。”转头吩咐魏鸿渐道：“你去找些纸笔来。”
魏鸿渐闻言迅速转身进入来时的暗道。
守庙人收回药袋重新揣入怀中，放下捂住口鼻的帕子开始四处闻起来，孟添巽见状连忙阻止，上前一把拉住守庙人的臂膀，劝阻道：“这药不是成瘾的吗？快捂住！”
守庙人满不在乎摇摇头，“我早就不想活了，杀了他们一帮狗贼，我就去死。再说这暗室的药量也得给他减少，让他发疯发个够。”
孟添巽强制拉起守庙人拿布帕的手，按住他的口鼻：“我还需要你冒充赵光常，等我回来重建普加县。”说的不知是真话还是托词。
守庙人无光的双眼亮起一瞬间的光，“是吗？”顿了顿，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接着说道：“那也没得事，我会制药，你放心，我会等你回来。”
被压制住的手挣扎的力道大了几分，孟添巽松开了手。
“你要的纸笔。”魏鸿渐一手将桌上的信件叠放成两叠，一叠袁志忠的，一叠司马敬的，找来的纸笔轻轻搁置在桌上，把木椅拉开。
“多谢。”孟添巽坐下，拿起一封司马敬的信件拆开，再次阅览一番，不许多时拾笔信手模仿起司马敬的字迹给赵光常写信。
好戏开场。
法事做完之时，几颗星子悄悄挂上了天。
迅速遣散众人后，赵光常得知守庙人的药还没配好，明天才能给自己，一口气直冲天灵盖，又不得不忍住，面色活像生吞八十只苍蝇，憋住气说：“那你快去配。”
守庙人如仙人般飘忽着离开赵光常的视线，直到人影消失不见，赵光常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内室中，“砰”的关门声被吞噬在夜的寂寥中。
喘着粗气的赵知县没有点灯，带着条条血丝的浊黄眼珠虚虚颤动，干枯如柴的手熟练转动床头的木人，步伐虚浮跑向暗道，饿狼般猛吸入暗道里散发的药香，一口不足以安抚忍耐太久的狼，第二吸气声更加绵长，声量稍许减弱。
暗室内的药香比以往浓郁些，赵光常阖目不知疲倦的大吸好几口才恢复正常的呼吸节奏，赵光常走到垂眸的将神塑像前恭恭敬敬点上三炷香，虔诚跪地参拜，地上没有蒲团，膝盖生生磕上地面，赵光常面上的神情未变分毫，像是无知无觉。
赵光常依照往常拿出自己的书册和全部信件，神说要每日自省，将自己的善行一笔一画全部记下来，等写完一册后按照《神论》来完成善德仪式，便可获得神通，到时候一定要让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跪地求饶。
神在危难时显灵让自己的仕途重新通达起来，没有神就没有现在的自己。思及至此，赵光常翻开自己的记录册，书册轻松翻到最后空白两页，两封信夹在其中。
赵光常并不惊讶，心中升起丝丝期待，神又给自己传讯了。
神格外喜欢这位信徒，总是馈赠给他意想不到的礼物，前程辽阔的仕途，坐等献上的财宝，贵人的赏识。
这次又是什么呢？
信件没有封口，赵光常直接抽出信纸打开查看里面的内容。
“听闻你投靠了司马敬。”
落款是袁志忠。
赵光常的视线滑过这几个字，转向下一封信。
“墙头草不好当，赵光常。”
粗略扫过前几个字，赵光常的内心毫无波澜，下一刻目光被钉死在自己的名字上，“赵光常”三个字如咒语让呆讷的桌前之人不由自主的抽动一下，身体的弹动引发心悸，空白无主的脑子突现恐惧。
袁志忠和司马敬出现在面前，两人像是在争吵，赵光常连忙起身相迎，嘴角熟练上扬，满脸堆笑道：“二位大人……”
本来面对面争执不下的二人悠悠的转向赵光常，脸上愤怒的神色被随意抹去，五官消失一瞬，赵光常以为自己眼睛出毛病抬手使劲揉了揉，面前的两位大人可能是看见自己的笑脸也换上一副笑脸，打招呼般亲切道：“你的仕途结束了，赵光常。”
两人的嘴角扬起的角度越来越大，一直咧到颧骨，微笑变为咧嘴笑。两排密密麻麻的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嘲弄着卑微战栗的赵光常，赵光常脸色唰白，垂下的头上滴落豆大的冷汗，双脚却像被粘在原地，下巴上下颤动，紧接着全身抖成筛子。
巨大的恐惧笼罩颤抖的人，早已被掏空的身躯担上沉重的压力。
喉头囫囵蹦出不成一句话的字，“再……再卑卑……卑职一一……机会。”
令人心紧的咯咯声越来越大，赵光常的头愈来愈低。
“抬起头来。”暗室内忽然想起一道威严不容违抗的声音。
非尼有话说：挑战极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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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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