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的办公室位于整个医院最为安静的一层,鲜有人打扰。
夏霄冷哼一声,毫无顾忌地大胆道:“郁医生是说哪方面?床上吗?那我确实找到了没有什么控制欲的玩伴,的确...放纵了一些。”
窥到女人眼中闪过的不快,她笑得更盛,“体验多了才知道,有些事,还是新人会更合适。”
几秒静默后,对面桌前的女人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孤傲:“来找我什么事?”
夏霄又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虽然分到了这里,但我的专业是西医,不可能像郁医生的那些得意门生一样随叫随到。”
她停了几秒,无视了起身向这处走来的郁金。
“下午许主任有一台手术,我会去示教室观摩,你的会议,我参加不了。”
女人停在不算安全的范围内,夏霄紧贴着门板的背脊被硌出阵阵涩痛。
但身体的不适关精神什么事?
应有的态度就该从一开始摆明,绝不能再像九年前那样轻敌。
所以哪怕垂在身后的左手已经覆在了门锁上,准备随时拧动,眼底的挑衅却一刻不停。
“听清楚了吗,郁医生?”
多重笑意卷在一起,语调间都被染上了欢快,话音一落,就好像吐出了一口浊气。
曾经微微仰视的目光也被时间熨平,她自是不知,今朝近乎平视的角度,才更能让眼中所有情绪都被视线交织的观者一览而尽。
包括躲在得意之后并不明显的畏惧。
“任何观摩学习都需经过本组老师同意,下午许主任的手术会全程录制,随时可以回放。我的小组会议要研讨一位危急病人的情况,你的缺席理由不够充分,我不同意。”
句末单独的四个字夹在两人之间,把气氛拖至冰点。
“需要本组主任同意的规定在哪里?我为什么没有看到?”
夏霄在脑海中完整搜寻了一次相关准则,冷眼反问道。
那些规定她提早背过十多遍,还当她是十多岁的小孩那么好骗么?
还没给出答案的人掏出手机输入了几行字,很快,群里多了一条新消息。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说罢,也没有离去的意思,还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坦诚道。
几年不见,夏霄早已能自如地调整自己因这人生气的时长,她惋惜地点点头,
“是吗?但我身体不适,下午需要回家静养。受人敬仰的郁医生,总不会借这种机会公报私仇不准假吧?”
玩味的笑意又重新攀至颊侧,还在掌中拖着的手机被切换到了录音软件,屏幕对着女人晃了几下。
怎料,光洁的手腕却被猛地攥紧。
慌神的神情仅维持了几秒,见女人并没有要夺走手机的意图,又试图挣开。
“我应当教过你,撒谎也要达到我看不出来的标准才行。”
脉搏的跃动有力地击在指腹,郁金的语气又变得不冷不热。
夏霄这才明白被她拽到心脏水平线的手腕,是在被切脉。
“我们是什么关系啊郁医生?看出来的话...在你职责范围之内,能扣我多少工资?”
不屑的笑声再度响起,“还是说,郁医生是准备特殊对待?”
明朗的笑声夹着喻义不明的语调,并未换得夏霄预想中的不满,反而变成了贴近耳侧无关此事的密语:
“夏医生找新人的标准,已经降低了这么多吗,还是说,因为要求太高,最近这几个月都没再找过?”
涨红的双颊让那双漫溢羞愤的眼睛更显得灵动,郁金满意地盯着被垂发遮住的那对耳尖,正迅速因她的话而红得惊人。
达到了想要的目的,郁金松开细嫩的腕子,转身走向办公桌。
就快要坐回原处时,身后又送来一声嗤笑:“郁医生说得不错,毕竟长大了有的选,不像以前,只能凑合着用。”
很快,在她还未回眸之前,愤懑的关门声已然响起。
*
分组正式结束,意味着夏霄在安颐很难再有休息的时间。
从郁金办公室出来,她趁午饭前去找了一趟许主任,请教了他几个有关下午手术的看法。
回国之前,她还没有在某个固定科室工作的经验,不过和国内规培期的体验很像,实习医院的几个重要诊室都曾流转过一圈。
饶是如此,也不过只是行医生涯中的沧海一粟,她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足够的信心。
许主任在江城神内领域的名气很大,能有请教的机会实在难得。
刚好许主任正在提醒林臻和石绍下午观摩的重点,几人简单的交流结束后,已到午饭时间。
下午两点,夏霄提前十分钟走进第一会诊室。
袁航比她稍晚到几分钟,按照顺序,两人依次坐在阮茵身侧。
郁金和心内科汪主任同时走进诊室,入座前瞥了一眼低头看资料的小姑娘。
和那日的座次不同,她和阮茵之间多了一个十分紧张的袁航。
离自己的座位又远了一步。
今天两个科室所讨论的,是有关一名十四岁的女生长期频发晕厥的病例。
“患者于半月前因心脏骤停入院急救,经诊断,确诊为先天性长QT间期综合征,发病时间长达八年,近一年半在月经期间突发抽搐的频率大幅上升,最近半年伴有心脏骤停的现象,怀疑与其升入初中,学业压力增大有关。”
心内科的医生又汇报了一遍初步状况,令在场众人的心情都愈加沉重。
美好的年龄,漫长的发病期,以及先天性这三个字,都意味着这个少女要承受比同龄人更多的身心压力。
尤其是这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疾病,每一次病发都是医患竭尽全力的闯关。
“‘怀疑’是什么意思?患者意识还未清醒吗?”
郁金的发问打断了汇报医生的思路。
“经抢救已经苏醒,不过可能是因为太过疲惫,对我们的很多问题都避而不答。”
“家长呢?”
“她妈妈平时工作较忙,对她的状况不算特别了解。”
心内的另一名医生接了话。
众人难掩诧异。
按照病例所显示的资料来看,这种程度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需要二十四小时看护,仅是入院后的这几天都曾有过在ICU突发抽搐意识丧失的情况出现,监护人怎么可能还会对此不了解?
“她的父母前几年离异,母亲独自照看她,按照基因检测结果来看,她应该是被已经没有联系的父亲遗传。”
心内的汪主任叹了声气,
“郁主任,不瞒你说,这孩子的母亲从昨晚突然失去了联系,本来今天是要和她商量手术方案的,现在没有监护人签字,左侧颈胸交感神经结切除和ICD植入手术都无法顺利进行。”
“所以我们希望你们能给她开点中药辅助治疗,和西药一同使用效果应该会更好,无论如何,得在联系到她母亲之前,先让病情平稳。”
“好,我一会儿就带他们去给她诊脉。”
见郁金点头,汪主任稍稍放心,却也不忘对阮茵他们三人嘱咐着:“这孩子年纪还小,对外人的防备心很重,你们三个都是年轻人,应该和她的共同话题会比较多,不过一定要注意她的情绪,以免太激动导致病情加重。”
待两位主任走后,袁航小声问道:“阮医生,夏医生,等会儿能不能主要由你们和她聊,我可以在旁边记录...”
他是中医学专业毕业,切脉针灸推拿这些都没问题,但对汪主任刚刚所说的谈心没有太多经验。
何况以患者小梦的年纪,恐怕和他也没什么可聊的话题。
倒不是想偷懒,而是他曾了解过LQTS这种病,过大的压力或稍大的闹铃和雷声都会引起病发,他着实害怕会影响病人的情况。
“好,那就由我和夏医生主要询问。”阮茵收好资料,带两人往ICU去。
“对了夏医生,你在国外应该遇到过相关病例吧?”
“嗯,遇到过,手术效果还不错。”
简明扼要地说完,夏霄又无意义地翻起手中的资料。
瞥见阮茵没有再聊的念头,才专心往前走。
“病人情况不稳定,一次只能进去两个人,小阮你和我进去,你们在这里等。”
已经做完消毒工作的郁金冷漠地抛下几句话。
如释重负的袁航正要回身与夏霄感叹郁主任善解人意,却看到了一张比暴雨天都阴沉的脸。
“夏医生...你...还好吗?”
“我没事,去回条消息。”
夏霄抑制住繁杂的情绪,挤出不怎么正常的假笑,往另一侧走去。
半小时后,从ICU出来的郁金只见到站在门口的袁航,蹙眉问道:“她人呢?”
“她说查到了一个重要情况,刚刚去汪主任办公室了。”
袁航难得近距离观察了一次郁主任生气,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先回去。”
从内到外都写着即将要发火的郁主任快步往夏霄所在的地方走去,怔在原地的两人小声祝福着:夏医生,自求多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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